他把枪扔到瘫在地上的汤普金斯身上,快步走过潮湿的草坪。
大宅的正门没锁。两人走进去时,根本没人注意。几个体态圆润的年轻人穿着染了颜料的作战服,正在曾是修道院餐厅的房间里喝可可。其中两个还高兴地冲他们挥了挥手。
很像旅馆前台的东西盘踞在走廊尽头,看上去有模有样。亚茨拉菲尔瞟了一眼旁边铝架上放着的黑板。
嵌入黑色板材的小塑料字写道:
8月20~21日:联合控股上市公司初级战斗训练
与此同时,克鲁利从桌上拿起一本小册子。上面有大宅富丽堂皇的照片,特别提及了它的水流按摩浴缸和室内温水游泳池。封底还有一张各类会议中心都会有的地图,比例尺有意弄错,显示出从许多高速路出口都可以很方便地到达这里,同时刻意省略了方圆数里内迷宫般的乡间小路。
“搞错地方了?”亚茨拉菲尔说。
“没有。”
“那就是搞错时间了。”
“对。”克鲁利翻阅着小册子,希望找到一点线索。也许期待唠叨修会还留在这里的确有点痴心妄想,毕竟她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克鲁利发出轻轻的嘶嘶声。也许她们已经去美洲内陆或是别的什么地方,转化那里的基督徒去了。但克鲁利还是继续读下去。有时这种小册子会包含一些历史档案,因为周末租用这地方召开“战略性市场动态会议”或“互动式职员分析”的公司,希望感觉自己举行战略性互动会议的地点,正是伊丽莎白时期金融家们捐资建设的瘟疫病院——只要忽略掉几次彻底重建、一场内战和两次大火就行。
他倒不指望能看到“十一年前,这座大宅还是—处撒旦教会的女修道院,虽说这里的修女们对如何执行邪恶计划并不特别在行”,但谁知道呢?
一个身穿沙漠迷彩服的胖男人朝他们走来,手里举着盛满咖啡的一次性杯子。
“谁赢了?”他熟络地说,“前瞻计划部的小埃文斯给我胳膊肘上来了一下。”
“我们都要输了。”克鲁利心不在焉地说。
战场中突然响起一记枪声。不是颜料子弹的嗖嗖声,而是符合空气动力学原理的铅弹头极速飞行时发出的高亢爆响。
接着是还击的枪响,与第一枪质地相同。
富态的战士们面面相觑。又是一阵爆响,门边一扇相当难看的维多利亚式彩色玻璃窗应声而碎,克鲁利脑袋旁边的灰泥墙上出现了一溜小洞。
亚茨拉菲尔抓住他的胳膊。
“见鬼,怎么回事?”
克鲁利笑得像条蛇。
奈杰尔·汤普金斯醒来时隐约有点头疼,短期记忆出现了一块空白。他不知道人类的大脑面对过于恐怖无法思及的场面时,特别擅长用强迫性健忘症把它刮去。因此,汤普金斯认为自己应该是被颜料弹打中了脑袋。
汤普金斯隐隐感觉手中的枪变重了,但眼下昏沉沉的精神状态,让他很难想出其中的缘由——直到他把枪口对准来自内部审计处的学员诺曼·韦瑟德,扣下扳机。
“我不明白你干吗这么吃惊?”克鲁利说,“他想要一把真枪,他脑子里想的全是真枪。”
“但你不能放纵他对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开枪!”亚茨拉菲尔说。
“哦,不,”克鲁利说,“你说得不对。他们彼此彼此,公平交手。”
财务部小队趴在曾是花园矮墙的地方,一个个心中不胜惶恐。
“我一直跟你们说不要相信采购部的人。”财务副经理说,“这些杂种。”
—颗子弹打在他头顶的墙壁上。
他慌忙爬向自己的小队,几个人围在倒下的韦瑟德身边。
“怎么样?”他说。薪资处副主任转过憔悴的面庞。
“很糟。”他说,“子弹几乎全都穿透了。门卡、巴克莱信用卡、饭卡——几乎全打穿了。”
“只有美国运通金卡挡住了它。”韦瑟德说。
内部审计主任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枪。透过狂怒和迷蒙的雾霭,他觉得这把枪比发到手里时更大更黑,感觉也更重。
他用枪瞄准附近的一片灌木,一串子弹把树丛扫光荡平。
哦,他们想玩这种游戏。好吧,总要有人获胜。
他看着自己的人马。
“好了,小伙子们。”他说,“干掉那些狗杂种!”
“在我看来,”克鲁利说,“谁也没强迫他们扣动扳机。”他冲亚茨拉菲尔露出灿烂的一笑。
“来吧,”他说,“趁所有人都在忙活,咱们四处瞧瞧。”
子弹在夜空中飞舞。
采购部的乔纳森·帕克在树丛间迂回前进。
奈杰尔·汤普金斯从嘴里啐出一口杜鹃花。
“这把戏太下作了。”亚茨拉菲尔说道。两人走在一条空空荡荡的过道里。
“我干什么了?我干什么了?”克鲁利随意推开几扇房门。
“下面的人正在互相射击!”
“哦,就这事儿?都是他们自己干的。这才是他们想要的,我只是帮了一把。你应该把这里看作宇宙微缩标本。每个人都有自由意志。不可言说,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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