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逃离我的手掌心了吗?」墨莱轻蔑地一笑,「不管怎样,昨晚他是否谋杀了马可,这仍是疑问,较确定的是,他误认为库马是马可,将他挟持出海,而他打电话报告的那名躲在后头的家伙,在基德打来电话后再看到马可,极可能大吃一惊,才发现基德把事情搞砸了,居然抓错人,于是,在基德正把库马弄出海这会儿,只好自己下手宰了马可。」
「也有可能,」法官指出,「基德在昨晚稍后又靠了岸,再次打电话给他的雇主,你知道,这才弄清自己绑错人,于是重来一次以完成任务。」
「都有可能,但我确信我们的谋杀调查工作是两件,不是一件,由不同的凶手执行。」
「可是,墨莱,这两桩罪案必然相关!」
「当然,当然,」探长眨着眼,「他总得上岸买几回汽油,你知道,那我们就可以手到擒来了,哦,我指的是基德。」
「买小艇用的汽油?」埃勒里一耸肩,「除了他明显愚蠢之处而外,这人也的确顺利绑走了人,完成了任务,我实在没理由相信,行动中最基本所需的燃料问题,他可能会疏忽掉,按理说他应该早就准备好一大堆,藏在某个隐秘地点,我认为不可存侥幸——」
「好好,反正到时就知道了,我们眼前可还有一大堆事得料理。到现在为止,我还没顾上把这间屋子从头到尾完整搜一遍,来吧,两位,我先带你们去看个好看的。」
埃勒里取下嘴上的香烟,不解地瞪着探长:「好看的?」
「天生丽质难自弃的那个人啊,奎因先生,这可不是你每天都看得到的——甚至说,你从来也没看到过,」墨莱的口气中有极辛辣的讥讽意味,「看了之后你一定会认为不虚此行。」
「得了得了,探长,你这是有意地刺激人,你说的好看的人指的到底是谁?」
「就是那具硬邦邦的尸体。」
「哦!搞了半天是这个,」埃勒里哑然失笑,「就我所听到的,此人似乎是阿多尼斯之流的小白脸,是吧。」
「现在,你该亲眼见识一下了,」探长阴森森地说,「比起他来,当年希腊第一美男子的阿多尼斯不过是个金鱼眼的低贱工人罢了。我敢打赌,尽管他现在像条死鳍鱼,还是有一大堆女人不介意想看看他。我这二十五年来看死人看多了,但这次是最诡异的了。」
如今,最可怖的事实是,约翰·马可,当然是死了,直直坐在露台某张圆桌旁的椅子上,意态有点萧索,仍握着根黑色手杖的右手无力地垂着,几乎和火石地板呈垂直,他的浓黑卷发上戴着的黑色软呢帽稍稍右斜,此外便是一件看来挺夸张的歌剧式黑色披肩挂在肩膀上,由脖子处的一个饰着穗带的金属环扣住,其他地方则一丝不挂。
他这不叫半裸,也不叫全裸,也不应该说是四分之三裸,在该披肩底下,他光溜溜一如出生时。
两人嘴张得大如农产品展售会上的大南瓜,良久,埃勒里眨眨眼,又努力看了一遍,仿佛是确认。
「老天!」埃勒里的感叹听起来完全是某个鉴赏家受聘去鉴定某个艺术作品时的由衷感慨;麦克林法官则只是凝视着,不做声。
墨莱探长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两人惊愕的表情,似乎有种恶意的快感。
「法官,这新鲜玩意儿如何?」他粗声说,「我敢打赌你过去坐在法庭上审问不乏有裸女的案子,但像这样的裸男——我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恶魔跑到我们这乡下小地方来了。」
「你该不是认为,」老绅士终于露出了不舒服的厌恶神色,「是某个女人——」
墨莱一耸他强健的双肩,又喷出了一大口烟。
「无聊。」埃勒里说,但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确定,而他也不进一步说下去,只继续睁大眼睛看着。
裸着!除了这条披肩,此人真的一丝不挂,白亮的光滑男体于晨间的阳光下很耀眼,如同一座大理石雕像,在时间长长的摩挲之后,更显得平润而泛着一抹苍白的色泽。死亡已在他紧绷的皮肤上留下无可怀疑的印记。他有着平坦且嶙峋的胸部,肩膀宽平而有力,然后逐步内窄,最终凝为细细的腰身;他的腹部,尽管有死亡所带来的必然僵硬,仍可看出一团团的腹肌;他的双腿瘦削,但完全看不见血管青筋,如同年轻小男孩的腿,而且脚型近乎完美。
「美极了!」埃勒里叹口气,抬眼看向死者的面孔。这依稀是一张拉丁人的脸,丰润的双唇以及隼鹰一般的鼻梁——一张毛发浓密却刮得干干净净、带着某种危险意味的脸,尽管已然死去,仍看得出他椰榆的、虚无的以及含蕴着强大力量的本质。一直沉思着的麦克林法官很显然有相当的惊惧,「他被发现时就是现在这样子吗?」
「没错,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子,奎因先生,」墨莱说,「只除了披肩部分不像现在这样,而是直直披下来,整个掩住他身体,我们把这玩意儿往后一拨,吓了一大跳……疯了,不是吗?但除此之外我们未移动分毫。颇不正常,甚至说好像是哪个神经病院跑出来的似的……哦,我们的郡法医来了,嗨,布莱基,赶个半死,是吧?」
「古怪。」麦克林法官喃喃说道,边把自己瘦小的身躯让到一旁,意识到有一名满脸倦怠的瘦骨嶙峋男子正步履沉重地走下露台石阶,「探长,这位先生是惯常穿得这么少四处游荡呢?还是昨天晚上是个特殊情况?哦,是昨天晚上发生的没错吧,我听到的好像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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