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事情交给他,早就一斧劈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哪还用得着这么麻烦?不过虽然这么想,但毕竟是王亲自指派、发不得半点牢骚,所以满腔的怒火都冲着那个没用的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出声指责。
黎邡允强忍压力,根本不与他计较。这个蠢材懂什么?若不是有人打伤瀛曦、而后主教又突然出现令他一直心神不宁、心分二用,又怎么会跟一个只剩两成力量的晚辈纠缠这么久。
由于互有心灵感应,那边的事他自然听得清清楚楚,情绪不禁随之低落下来。而他的对手则力道不断加强,已逐渐将原本的劣势扳回。
方昊云清楚地感受到了对面的异状,顿时满腹疑惑。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为何原本抛下狠话的对方却似乎心不在焉?实在太让人费解了。
自见识了两位叔叔的能力之后,他很清楚以东家族长昔日的力量,只怕上一次也并非真实水准。他承认自己论灵气确实不及对方,所以事先安排退路、想好了诸多对策,可是如今的状况虽紧张、却勉强可以应付,以致于那些个预防万一的点子竟一个也没用得上。
“到底出了什么事?”片刻,他终是忍不住问黎邡允,就算处于敌对,但心底对这位前任族长也仍然是尊敬的。
“臭小子,自身难保还有心情去多管闲事。”
黎邡允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自己居然沦落到需要一个晚辈来担心了,真是天大的讽刺。
主教的话不禁重新飘扬入耳,回想自己身入冥界这二十年来所遭遇的一切、身边的这些人,再望向对手身后坚定不移的支持者,若说完全没有感触,也着实是在骗自己。
“我这辈子,惟独只有一件事后悔过。”
他像怀旧的老人一般自言自语,不管今日战果如何,有些心底话也不愿再憋在心里了。
对手愣了下,却仍是默不作声洗耳恭听。族长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番话,这么做就必定有其用意。
而他深吸了口气,半晌之后继续说道:“我一生自以为凡事都做到实事求是、问心无愧,其实,却不过是天真愚蠢至极、一再害人害己。”
“当初琰庭来到家族的第二年,华祯便带了儿子的生辰八字来找我。我明白他的心思,族中长老对琰庭的血统始终感到芒刺在背、而他夹在中间又左右为难,所以只要拥有预言之力的我肯站在他这边说一声,告诉全天下的族人那孩子是无害的,一切状况就会改善很多。”
“可是我没有,反复推算了三天三夜,结果也始终如一。于是我将实话告诉了翘首以盼的众多族人,一时之间,种种责难与非议愈演愈烈,以致后来的那件事情发生后,大家不由分说便径自认定了其中对错,明明爱子情深的华祯却因此不得不面临着唯有亲手废去琰庭的灵气才能平息众怒、息事宁人的惨痛局面。”
自那时起,他的心里就有了一种背叛朋友的负罪感,在华祯最需要的他的时候,自己却反而比任何人都更加恶劣地伤害对方。但同时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这么做全是为了家族没有错,他肩负着保护族人的职责,自然要将任何危及家族的祸根扼杀在萌芽之中。
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仍然这么认为,甚至庆幸家族可以因自己而避过一场灾祸。但在进入冥界、得以名正言顺地接触到某些东西之后,他才惊愕地发现,原来自己竟然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天大错误。
“你知道吗?那个孩子因我而毁了一生。但讽刺的是,我那日拿来推演从而得出结论的生辰八字,却根本就不是他的。”
现在回忆起来,当时找上自己预测未来的人不计其数,也许是当真拿错了、也许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掉了包。可是待自己发现时已经太晚、悲剧已经发生,那孩子不堪欺凌排挤、愤然自裁,从此在世间失踪;而唯一能够做出澄清的他却从此与族人阴阳两隔、再不能相见。
还有什么比这个错误更加让人痛苦,二十年来每一想起,他就自责懊悔。自己不仅逃避责任,还背叛了朋友,害得对方父子离散、家破人亡。所以当那个孩子再次出现、扬言要复仇的时候,他意外、欣慰、充满内疚,却一点怨言都没有。
对方说的没有错,无论如何,自己造的孽就该自己来偿还。像他这样已经被时代抛弃的老糊涂,是不应该阻挡年轻人未来之路的。
“若是你看到华祯,就替我跟他说一声,是我对不起他了。”
心里已经有了觉悟,他缓缓减了力量,认命地合上眼。不管冥界的人怎么看、阎王如何惩罚,他都决定再为后辈们做最后一件事。
“族长!”
方昊云吃了一惊,听到这话,无论是谁都会明白对方的心思了。正不知该说什么,就在这时,身后却突然吵杂起来,以先前恶毒女子的声线最为尖锐刺耳。
“什么?他真的这么说?!简直荒谬。”
她狠狠地一掌震退前来通报的守卫,然后恶毒的目光冷冷投向背对自己大量消耗灵气以致不及防御的黎邡允。
怎么可以就这样终止战局、轻易撤离,凭白便宜这个家伙和那几个臭小子。
“既然你这么没用,我们大家就来帮你一把好了。”
话音落下,与其早有预谋的其他人一齐发出力量,重重击上他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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