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妈妈看着我的眼睛,又问我,还想读书吗?我哭了,恍惚中看到弟弟拉着我说姐姐我们去上学。妈妈还是那句,有书就要念。于是,我又走进了课堂。这让村里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的目光里有奇怪、有鄙夷甚至愤怒。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吴佳转头看着眉婷,忽然问道:“你养过蚕吗?”
“蚕?”眉婷想了想,“小时候养过一些,白白胖胖的挺好玩。”
“对我和妈妈来说这可一点也不好玩,因为我的学费就要靠这些蚕。”吴佳咬了咬嘴唇,“这些白白胖胖的小虫的胃口大得惊人,妈妈每天天蒙蒙亮就要起床去采桑叶,半人高的大背篓光是塞满它就要累得满头大汗,而瘦小的妈妈背上它还要走上十多里的山路,一个来回至少也要2个小时,可这么多的桑叶刚刚盖满蚕宝宝们呆着的竹匾,转眼就只剩下了残骸。于是妈妈又要背上大背篓,走出门去。一天妈妈要采上3次桑叶,才能让蚕宝宝们吃饱。我曾经和妈妈一起去采桑叶,可是桑叶背后细细的绒毛却会让人的皮肤奇痒无比,看着我通红通红的手,妈妈说,把书读好,我,你爸爸,你弟弟,才高兴!”
第46节亲恩
“妈妈是远近闻名的养蚕能手,她的蚕茧色彩鲜艳,又大又匀,而且别人一年养2季,我妈却能养3季,可是,她付出的辛苦却是你们城里人所难以想象的!”吴佳为母亲骄傲的神色又黯淡下来,“尤其是父亲去世之后,妈妈除了养蚕还要种地,她的腰更弯了,皮肤更粗糙了,40多岁看起来却象个老婆婆。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但是她却不让我帮她太多,我懂得,她对我有太多的期盼,尤其是我告诉她我想学医,因为我要治病救人,象爸爸、象弟弟一样的人!
“1年以后,我终于成功了,妈妈捧着录取通知喜极而泣;可是,我却矛盾起来,大学学费对我们而言是个可怕的数字,而且我要离家远去,妈妈一个人就更辛苦了。还好,我没有苦恼很久,整个村庄都轰动起来,老村长亲自来到我家,要我放心去上学,大家愿意为我凑学费,等我毕业了慢慢还,我这才放心地离开家。”
吴佳低头凝望着万家灯火,想起了初来时的情形。
“第一次来到这个繁华的大都市,第一次走进高等学府,第一次接触到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们,我象跌入仙境的爱丽思,饥渴地感受着、学习着;当然我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处境,我申请了助学贷款、我打工做家教、我节衣缩食拒绝任何诱惑―――我忙得不可开交,却快乐充实。”她的眼泪又滴落下来,“可是,我唯独忽略了妈妈!―――为了省钱,3年里我只回去过2次;因为妈妈不识字,我也很少写信回去;打电话,都觉得太浪费!我只是想,等熬过这几年,等我工作了,我一定可以、可以补偿妈妈所有的辛劳,可是、可是―――”
吴佳终于支持不住,伏在栏杆上大哭起来。
“子欲养而亲不在―――”眉婷喃喃道,并不掩饰滑落的泪珠,“是痛苦、是无奈、是遗憾,不过,这并不是你的错―――”
“你不明白!”吴佳猛地抬头,脸上泪水纵横,“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妈妈对我有多好,我的错就有多大!我上一次回家的时候,妈妈也腹痛过,虽然她只轻描淡写地略过去,而我,这个医学院的学生,竟然也忽略掉了!―――”她很愤怒,是对自己的愤怒,“我为什么要学医?因为我想救人,可是,我却连妈妈都救不了!
“更不可原谅的是在妈妈死后,老村长才告诉我,其实我的学费大部分都是妈妈向信用社贷款而来的,我的学费不是小数目,而且起码要6、7年才能还清,村里人富裕的并不多,靠大家?只是妈妈央求老村长对我撒的一个谎而已!妈妈是怕我担心才这么做的,可她自己,为了还贷,还是只能拼命地劳动,拼命地节约,连卫生院也舍不得去看,能挨就挨过去―――”
吴佳的眼泪好像已经流干,2眼通红:“可是我呢,我是怎么对妈妈的?刚刚知道妈妈病情的时候,我震惊、伤心也害怕,学医的我知道妈妈病得有多么严重,更知道医疗费是一个天文数字!当时,妈妈自己拒绝治疗,连医生也暗示我即使手术成功率也很低,这个时候,2手空空的我迟疑起来―――”她狠狠地捶打自己的脑袋,“就在我的犹豫中,妈妈永远离开了!而在老村长面前,我才意识到,比起妈妈对我的付出,我是多么的自私!我竟然、竟然就这样放弃了妈妈的生命!―――”
她的手掌紧紧地握着栏杆,指节因为有力而发白,她的胳膊在颤抖,忽然一口咬在自己的左手背上;眉婷促不及防,惊叫一声,冲上去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她的手拉开,手背上深深的牙印已渗出血珠来。
眉婷急忙掏出纸巾按住她的伤口,而吴佳却直愣愣地瞪着她,用毫无生气的声音直直说道:“我不配再活下去了!”
无常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依依却不依不饶,围着无常撒泼打滚,其用不所不极,“你给我起来!―――”她扒着无常的眼睛。
“我死了―――”无常轻轻地哼着。
“你是鬼,怎么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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