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道士离开,二人合力把棺木的盖子盖回,花隐寒一直喃喃自语:“你是甚么?——为甚么不问:‘你是甚么人?’”石千躍以肩撞他:“喂,还不快快回家散财?”花隐寒一个机灵,急忙道:“不错!愚弟先告辞了……”却又有些不放心,踌躇道:“寒兄……你……你不会去报官罢?”
石千躍原本对花隐寒没甚好感,但经过此夜,他在内心,却隐隐已将花隐寒当作生死之交一般看待,大方的摊一摊手,道:“你信不过愚兄么?”
花隐寒在内心中,也隐隐将石千躍当作自己的亲哥哥一般,摇头道:“那愚弟就先告辞一步!”说罢一揖手,转身就跑。
花椰道:“二少爷……奴婢的腰带!”她衣裳尚且不整。二少爷却没有听到,已经远远跑开。石千躍脱下外衣,将下身还流淌着自己液体的花椰包住,伸手拿起土铲,将墓地上的土全铲回原位。把土铲回去比从下面挖出来要轻松很多,花椰不需帮忙。她脑中只来回寻思着那道士。
与那白衣人不同,这道士没有那么清晰的印象,但在她眼中,他却似乎一把快剑,令她觉得危险。
不能靠近这个人……否则,一定会受伤,一定会流血。
这是她的直觉。
不多会石千躍便将土填回,又在上面踩了几脚,牵花椰的手一同走回自己家大院。
不顾行人注目,因为他已满足。满足而幸福。
也许他自己也未发觉:他已被这个婢女深深媚惑,注定一生为她专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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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章 冥婚
大早上花隐寒便回花家砸门进院,直奔主卧房。虽然说了“永远不要再回来”,可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爱子,看到花隐寒出现,花简予还是非常欣慰。谁知还未开口说话,花隐寒就突然跪在自己面前,连叩三个响头,道:“父亲,大娘!恕孩儿不孝!快快将家里的银钱都散了罢!”说罢跳起来,便开始翻箱倒柜:“房契呢?地契要怎么样散掉才好?爹娘,你们把银钱都埋在哪里了?”
一大早就这样逼父母拿钱出来,花简予脸都气紫了,跳起身抡胳膊便是重重一记耳光,打的花隐寒眼冒金星。丘氏也大怒道:“真亏得你也是老爷的儿子!没出息!咱们家老爷还没死呢,你就等不急花起老爷的钱了罢!哼!婢子生的儿子,总也脱不了贫贱气!”
花隐寒捂着面颊,心里突突直跳。他突然明白大娘其实一直对于父亲收了母亲做妾耿耿于怀,自己的儿子死去之后就更加嫉恨母亲和三娘。花简予大怒道:“你若有你哥一半的风范,还愁不能继承这个家吗?你是当老父我已经死了不成!”
花隐寒颤声道:“孩儿……孩儿亲眼看到了!”
二老一惊,同声道:“甚么?”
花隐寒颤声道:“孩儿昨日同石大少一起去挖了坟了,爹,大娘,我们……甚么都看到了!”
此言一出,丘氏眼冒金星,“咕咚”一声便倒在床侧,花简予大惊失色,后退数步,伸手指哆嗦的指着花隐寒,表情又惊又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近日来他们一直寝食难安,朝思暮想的就是这件事。去年,当成家立业之年的花唤春突然意外去世,做爹的花简予悲伤沉痛,做娘的丘氏更是哭的数度昏死。这是丘氏唯一的儿子,她对这个长子投注了太大的希望,太重的感情。在儿子的葬礼上,丘氏就似着了魔一般,一定要为儿子结门冥婚,要儿子在死后至少有个人照料。可是当日没有时间一一寻找适当的死者,日后再结亲要挖祖坟,太过费事,何况丘氏执意要“新娘”与儿子同时下葬。花简予与丘氏数十年夫妻感情情深爱厚,死的又本就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于是昧着良心,从乡下买来一个年龄合适的少女,用绳子勒死,与儿子凑成冥婚。
花简予颓然跌坐在椅中,手掌用力搓着自己的脸。当时的情景他还清楚的记得。
这种事花简予不敢让别人去办,就连从小一直跟着自己的老管家花贵他也信不过,他要自己去做这件事。那小丫头名字叫巧儿,圆圆的脸蛋很是可爱。她家里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花简予推说儿子无后,想找个强壮的女孩儿生个儿子,她家人便高兴的收了钱,巧儿虽不乐意,但也只好答应。花简予悄声带她回来,只说是丑事不可张扬,那女孩竟就乖乖的听了话,顺从的穿上了喜衣。但被告知自己的丈夫竟然早已身死,巧儿大惊失色,也许十数年来的女子卑下的教育得她竟然不懂得逃跑,只跪下来抱着丘氏的腿苦苦哀求,那哀求之声似乎现在还可耳闻。
——放过我罢……求你们放过我罢……
——放过我罢……求你们放过我罢……
——我还不想……我还不想死啊……
但为儿子之死已经心肠如铁的丘氏却看也不看巧儿一眼。她自己的儿子死了,她格外的嫉恨子女健全之人,她恨不得亲手杀死这个女子,只可惜自己是妇道人家,力气不够,还是由花简予动手,将她勒死。
二人又偷偷买来棺木,装了这女子的尸身,对抬棺之人只说是空棺,以后有了合适的死者再配冥婚。但棺材重量不同,抬棺之人又焉能不觉察,私下议论之时便被花隐寒听去只言片语。不过花家大,佣人也多,事后花简予仍不放心,编了借口把当时的抬棺之人打发回了老家,其余人甚少察觉。之后在花家大宅里,无人知得此事,也就不再有人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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