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夜觉得他从未听到洗雪说这样多的话,他痴痴地望着她,不知道她下一句又会说出什么话来。可是他没有等到答案,他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洪水在三日后退去。
洗雪永远沉睡在了江边的一棵黄桷树下。两百年后,一座中学在那里修建。三百年后,人们都说,枳城中学那里有两棵双生树,很少有人知道那只是主干已掩埋在了泥土中的一棵树的两个枝干。
没有人再记得洗雪。
除了澜夜。
“我不是洗雪。”陈以亭拨开澜夜的手,平静地说:“洗雪三百年前便死了,现在是枳城中学里的花肥。”
澜夜固执地抓紧他,“你是!之前我遇到一个水系的巫女,最初我以为那个人是你,可是她不是。这一次,我认准了,不会再放开。”
陈以亭面对澜夜的偏执,笑了:“如果我是,你要如何做?”
澜夜毫不迟疑的说:“永远在一起!”可不过一秒时间,他脸上的兴奋无声无息的消散,他不再多说。他的脑海里出现了那个艳丽的身影,满满地占据住他的思考。
他的迟疑,没有逃过陈以亭的眼睛。
“明晚十点,我在枳城中学双生树下等你,等你的选择。”
澜夜欣喜地点头:“我一定准时去,等我交待完就来找你。”陈以亭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背影。如向日葵般明艳的那个人,喜欢画浓浓眼线的那个人,怕热怕得要死的那个人,喜欢说甜言蜜语的那个人,无法无天喜欢乱来的那个人,性子比谁都要强的那个人……他突然笑了,那样的人,会怎样面对那只狐狸的背弃呢?
十点,月正明。
陈以亭躺在冰凉的花台,透过繁茂的树叶,看头顶墨蓝的天。
澜夜没有来。井伶使用禁术,抹去了澜夜的回忆。从此,他只记得一个叫井伶的女人,记得她爱他,记得他爱她。
血茧越来越大,大得离谱。
陈以亭以巫术造就的风将那血茧吹得动摇西晃。
“我们来晚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传进来。所有的人都往声音出现的方向。冯祺看到埝予居然与章栎桦站在一起,他们的前面是一个精干的老头子和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矮胖子。说话的正是那个精神奕奕的老头。
“不晚~死老头!你们可以等他爆了以后再来,十几年前,你们不也是那样么?”陈以亭凉凉地说。老头哼哼两声,大踏步走到陈以亭身旁,打量那个血茧:“这是……朝优那孩子?”
“不是他,还有谁?”章栎桦怒骂道:“陈长老!你不是一直在包庇他吗?现在呢,他反过来对付你了?”
埝予看了眼章栎桦,不言语,只是忧虑地看着那个血茧与陈以亭。
陈以亭笑道:“火系的徐胖子,木系的章栎桦与冯老头,土系的埝予,你们来得倒挺齐整。
姓冯的老者冲陈以亭翻了个白眼:“等下找你算账……”他扭头看向那还没停止向外膨胀的血茧,问道:“朝优能驾驭这个巫术?即便是井伶复活,也不见得能够驾驭”
“朝优……你是不是一直在怨我?”那个矮小的胖子突然说:“二十几年前,我否定了你的努力,连巫者的资格也不授予你……可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置巫者的规矩于不顾!”
一直沉默着的朝优在那个男子说完后,咯咯的笑了起来:“你们不用多说了,今天,我要让你们全部给我陪葬!”
血茧之术,从来都是玉石俱焚的禁术。
“冯老头!”陈以亭大喝一声。
冯姓老者循声望过去,看到陈以亭的手势与站位,眼皮一跳,立刻心领神会。他连忙掏掏身旁的埝予、徐建。这几人均是各系的佼佼者,经冯长老一提醒,便明白陈以亭的意图。郁叶不知什么时候也跑了过来,加入他们的行列。
五人分别占据一个五角形的五个角,手上的决分别是各自派系巫语中的“泄”。由陈以亭起头,其余四人相继低吟。那个不断膨胀的血茧则被困在五角的中心。
朝优的力量本就弱,哪里敌得过五人的巫语。血茧的血色渐去,那些围绕在他周围的血丝也逐一散去,变作粉红色的薄雾。他们都看见了面容雪白的朝优,他的身子包裹着粉红色的丝雾,瞳孔呈血红色,额间的一个核桃壳大小的枣红色印记正在慢慢变淡。
冯长老长出一口气。血茧术威力巨大,一不留神就会祸及周边,且不好防止。没料到,陈以亭居然想出以最基本的“泄”辅以五系的净化巫语来阻止,看上去,成效还不错。
朝优恐惧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血丝抽去:“你们不要过来!”他愤怒地吼道:“陈以亭!你不恨我吗?我利用了你?”
陈以亭扬眉:“凭你?”
“呵呵,就凭我!”朝优大声吼着,声音都沙哑:“你一直看不起我,从前我长得不如姐姐好看,常常被人笑是丑八怪,后来我去整容,努力练习巫术,你还是瞧不起我!凭什么!那个女人什么都有什么都要,而我……连你的尊重都得不到?”说到最后,他诡异一笑:“你会永远记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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