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伶确实是疯了。她以自己的血为媒,念出禁忌的古老巫语,将浅草与女儿郁叶的命连在一起。浅草不能离开郁叶,他必须依赖郁叶的血才能存活下去。郁叶死,浅草便活不了。
“替我将小叶子养大,浅草,就当还当年澜夜的养育之恩。”井伶说完这句,口中突然喷出一股鲜血,前一刻还活动自如的身体像被无数丝线勒断一般四分五裂。
血浆、肉末、骨髓四处飞溅,浅草在漫天血雨中跳上郁叶的公主床,平静地看着甜甜熟睡的小女孩。
不过七、八岁模样,还带点婴儿肥,浓黑的睫毛投下一大片阴影。小巧的嘴唇弯弯翘着,仿佛梦到什么快活的事。
这样一个小孩子,如果醒来,发现一夜之间父母双双惨死,会怎样反应?
浅草的心在凝望中柔软下来。
虽然是被逼留在她身边,但是这个娃娃,会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吗?会是只属于他的小叶子吗?
第十三章·相伴
(十三)
没空去伤怀,浅草站在血肉四溅的房间内,心里长长叹了声气。烂摊子收拾起来并不轻松。这些东西凭他那点巫术根本弄不掉。他瞟了眼甜梦中的郁叶,不自然地动了动鼻子。
那个小家伙鼻子与他不相上下。
既然自己与她被硬绑在一块,总得打造一个好的环境来。
他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块抹布,认命地清理起命案现场。
突然,一抹陌生的气息靠近屋子。浅草来不及细想,第一反应便是卷起郁叶,躲进黑暗里。
翻床而进的是个人类少年,十三、四岁左右,头发稀疏,穿一身麻布衣衫。他的身上萦绕着某种浅草觉得亲切的气息。但浅草看着他冰冷的眼神,没有做声。他打不过这个少年,浅草懊恼地想,原本在覆雪山上觉得自己很强,结果下来后遇上的全是比自己强的人。这日子过得实在憋屈。
少年显然闻见了弥漫在屋内的血腥之气,四周非常安静,只听见他的脚踩上地上的碎肉碾轧的细微声响。
嘶的一声,少年擦亮一根火柴。
微弱颤动的火光中,他看清了屋内的一切,大惊失色。急急忙忙向墙壁寻去,少年莽撞地按下电灯开关。
灯光亮起,屋内的血腥场面被暴露在少年眼前。饶是他闻到血腥气便已做好准备,还是不由得被这场景惊得面无血色。他捂住自己的嘴,压抑下想要呕吐的欲望。
然后,他看到了两个被摆放在一起的头颅。
那个他所崇拜的水系巫者井伶仿佛睡着了一般,轻闭着双眼,脸颊泪痕已干。一旁是一颗狐狸的头,双眼空洞地张着,血泪自空了的眼眶流出。
他想起来之前长老的叮嘱。井伶是当世最杰出的巫者,也是个性最要强的巫者。如果这样的巫者发起疯来,没人知道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他的任务就是观察井伶,并劝说她。
没想到,迎接他的是井伶的头颅。
那个传言,说井伶恋上一只狐妖,原来不是空穴来风。
少年的心里涌出一些说不明的伤感,他摆摆头,从裤兜里掏出一部手机,拨出去:“我是埝予……找到她了……你放心……不用派其他人来了……我到的时候,井伶已经被杀……还有一个狐狸的尸体……尸体被炸得四分五裂,两个都是……好的,我马上回来。”
叫做埝予的少年合上电话,再度审视了一遍屋子,一无所获之后合上手掌,口中念念有词。只见方才还血肉淋淋的房间在几秒之内恢复了原状。除了那两颗靠在一起的头颅,根本看不出发生过惨案,连那挥之不去的腥臭也消散开。
浅草早退到了远处,他冷冷看着埝予完成所有的动作,眉头微微皱起。
“你不是我爸爸。”
稚嫩的声音非常确定地说。声音的主人还穿着她那条粉粉的睡裙,双手叉腰,义正言辞地对眼前的男子说话。虽然他长得与父亲一模一样,但她就是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父亲。
浅草冷冷看着被他抱了一夜的小东西一睁开眼便纠缠于他到底是不是她父亲这件事,叽叽喳喳让人心烦。他决定不理会她,索性将她打横抱起,往大街走去。
“放开我!你捉我做什么!我要找爸爸!我要妈妈!”吼到最后,她的声音里竟带了哭腔。他无言地任她在自己肩头打诨乱动,哼道:“你爸爸妈妈死了。”
郁叶止住哭,疑惑地望向面无表情的男人:“什么是死?”
“就是不在了,永远不会回来了。”浅草想了想,给“死”做了个解释。郁叶呆愣片刻,眼泪刷地滚落,哭哭啼啼地问:“为什么不在了?为什么不回来了?他们不要小叶子了?”
浅草停下脚步,将郁叶放下,面对面看着她。他实在没什么耐心做保姆。人类果然是最脆弱的物种,他母亲死去时,他都没有像这小家伙一样丢脸地流泪。
“听着,下面的话我只说一次。我会养大你,虽然并不怎么心甘情愿。你那个自私的妈使了个卑劣的手段,但既然我的命与你的命联系在了一起,那么你就给我好好活着。我只剩下几十年可活了,我不想有所遗憾。”
郁叶似懂非懂地望着他,眼眶中尤还挂着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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