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乌龟
16
“我在这一区过了大半辈子。”玛丽亚喝完她的咖啡后说。
6月7日星期三的早晨,去圣家堂看那只乌龟前,他们两人在马里纳街的一间酒吧稍作驻足。从酒吧的大窗户可以看到圣家堂。
“我的外公是高迪建筑的热情崇拜者。事实上,我对圣家堂了如指掌,我对它简直像对自己家一样清楚。我们常去那里,还有古埃尔公园。”
米格尔只是听她说,不想发表任何评论。可他还是觉得那个老人很多年前就已经疯了。最终病魔完全控制了他的心智,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了。玛丽亚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证明了他的想法。
“他说高迪一直冒险,才能领先于他的时代。高迪的建筑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他的建筑和遗留的风格似乎就此中断,外公就是这样告诉我的。高迪总是边建边想,不断地修改,和建筑工人、木匠、铸铁匠一起在现场工作。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总是在修改,就像艺术家一样。他说哥特式风格是一种不完美的艺术,哥特式建筑只有在变成废墟、被大自然占领时,才会有美感。”她指指教堂,又再说下去,“整栋建筑就是一种雕刻与建筑工法的混合体,”她停了一下,肯定地说,“现在已经不可能再重建一栋这样的建筑了。完全不符合城市发展的规则,而且所有的东西都似乎没有作用。”
第33节:第二部 大师(15)
两人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时间还不到六点,但突然间,城市原本嘈杂的背景,一下子扩散到四周的空气中。米格尔一直看着教堂,通过想象漫游着它的内部。他也认识这座教堂。谁不认识圣家堂呢?
“我们在这里干嘛?”
“我要给你看个东西。我们付钱吧?”
他们走出咖啡厅,然后沉默地走向在诞生门的念珠门廊。两人所处的马里纳街正通往朝向东方的诞生门,那栋独一无二的建筑还是让他们赞叹。它唤醒了他们情感深处某种令人不安的情绪。他们穿过教堂的内部,直接走向诞生门。最后他们走到门廊,然后玛丽亚向他指了指她正在找的东西。
“就在那里,梁托会。你看到了吗?”
米格尔看到了。
“人类的诱惑,邪恶的化身;手里还拿着一个手榴弹。这扇大门上所有的雕刻都是高迪设计的。雕刻工程则是他的合作伙伴略伦斯·马达马拉完成的。”
米格尔听着她说话,眼睛一直看着那座雕刻。那是一个手上拿着炸弹、准备要把它丢出去的人。这雕刻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恐怖,他的内心可以感受得到。
“就是他……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我在巴士里见过他,和那时候跟踪我的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他们的外形,他们的表情,好像是双胞胎一样。就是他!”她指着雕像说,“你为什么都不说话?”
“我觉得很离谱……我们要用脑筋想。你说的是不可能的,长得像这雕像的应该有几百个、几千个人吧。你现在被幻象误导了。”
“那么开枪追我们的也是幻象啰?”
“不是,我是说你现在把毫无关系的东西连到一起。我知道昨天的事很恐怖。我们又不是大毒贩,为什么会在巴尔梅斯街被人开枪追杀?可从那件事跳到……这只是雕像而已,很模式化的邪恶雕像……扯得太远了,玛丽亚。”
可是事实上,米格尔并未说出所有的真话。其中一个杀手扑向车子时,在那短短的几秒钟,他用力踩着油门,他看到的那个人和那个石头雕像真有几分相似。他决定不去想这件事了。她已经够烦了,他不想再平添烦恼。
两人继续在教堂中走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抬头往高处看去。两人同时有一种感觉,仿佛此刻正走在一座巨大的森林中,几乎透明的树干和枝叶高不可及,树冠也仿佛消失在云端深处。
米格尔觉得自己身处的地方充满了神秘的线条、抽象的虚幻,高高矗立的彩色玻璃反射着缤纷的光线。但所有的感觉都稍纵即逝。
从数学的观点来说,他很钦佩这一切。他并不懂建筑,但他懂数学。这里有一个中心空洞,一个虚幻的空间,整栋建筑都由此衍生出来。教堂是一个生物,一棵活生生的植物,一种完美而自然的充满生机的顺序,它的整体概念与其说是建筑学,倒不如说是数学。高迪熟知日常生活中的数学——分形几何学11 分形几何学(Fractal)是一门新数学,它能够处理不规则、无定形且复杂的图形,诸如树木的分枝、海岸线、动物的犄角、河流分叉、山势、螺贝图、云的形状、树叶、闪电等形状。传统的欧几里得几何学无法说明这些特殊的形状,但是这些外观上极不规则的自然界复杂型态,都能够以分形几何学来予以解释。;同样的模式不断地重复着,直到永恒,如同对物理法则的挑战,同时也质疑着牛顿、欧几里得和毕达哥拉斯。所有的科学尽化为尘埃。一个小数点的差异变化,比如圆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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