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了一大堆该死的工具到船上来”,惠格姆大声叫道。不过他是笑着说的。
查理与船上任何人都还没有一种亲近的感觉,虽然他觉得比较喜欢艺术家奥古斯塔尔·厄尔一些。他是菲茨洛伊雇来记录航海路线的。另一个是编外的乔治·詹姆斯·斯特宾,他的工作是照管存放在一个房舱里的21只航海天文钟。每一只钟都悬在一个木盒子里的常平架上,常平架又固定在一个装有锯末的盒子里。
他不喜欢船上那些下层官员。他们都是一群不修边幅的乌合之众。在岸上一次喧闹的聚会上,他们想方设法地戏弄查理,围着他讲些水手的行话,并拿火地岛附近的强风暴来吓唬他。后来惠格姆把查理拉到一边,叼着烟斗向他解释说:“他们并不坏,真的。他们不知道在整个船上该把你放在什么位置。你既不是长官,也不是乘客。而且如果不介意我这样说的话,就算你每天和船长打三次交道也无济于事——不过当然啰,有一点得承认,你讲的是上层社会的英语。”
查理走进他那10平米见方的房舱。他四周打量,房间中间是一张大桌子,是到南美后供勘测员使用的。桌子两端的上方是他的帆布吊床挂钩。房舱非常小,躺在床上,手一垂下来就能碰到桌面。靠右舷是船上存放账目本的盒子,有好几百个。靠前面的舱壁有一个盥洗架、一个器具柜和一排抽屉。再稍前一点,是一根粗大的橡树后桅,像一根巨大的树桩从天而降,刺穿房舱。有人敲了一下门。他打开门,发现是麦考密克,腋下夹着一瓶朗姆酒。他吃了一惊。
“嗨”,麦考密克说,“我想我应该用海上传统的方式来欢迎你。”
他们握了握手——两只手别扭地碰了一下。查理取出两只酒杯。麦考密克立即把它们斟满。他们坐了下来,互相道贺干杯。麦考密克又把杯子倒满了酒。
“来,这一杯祝我们旅途顺利”,他说,“我发现船员们都很镇静——那可是不曾料到的好运气啊。”
“是的,很不错。”
前5个星期里,三次出航都因冬季的大风而不得不返航。只曾有过一个绝佳的早晨,非常适合出航——圣诞节后的那天——但船员们头天喝得烂醉如泥,根本没法起身。
查理喝完酒,放下杯子,看着眼前这个人。他比自己年长大约10岁,瘦削而结实,颅骨显得很长。他满脸堆着紧张的笑容,露出锋利的白牙。但黑色的山羊胡子又使得他牙齿的颜色暗淡了许多。查理怀疑菲茨洛伊是否用了他的颅相学知识作过测试。
麦考密克似乎在努力找话说。
“我不能决定是该把我的房舱刷成浅灰色还是大白色。我最后选了白色——让人更放松。你觉得呢?”他往四周看了一下。“看得出来船长把这里装饰得很豪华,”他带着一丝傲慢地说。“全是用的上好的红木。他对船进行了不少改造,设施也大大改善了。他还升高了甲板。增设了天窗和小圆窗。”
麦考密克拍了一下后桅。“这个,他还增加了这个。”
“因此我想”,查理又抿了一口朗姆酒,回答说。“它是一艘坚实的双桅横帆船,是吧,舒适而装备齐全。”
《达尔文的阴谋》第7章(2)
“实际上它不是双桅横帆船。多了一个后桅,成了三桅帆船。双桅横帆船只有两根桅杆,采用的是横帆装置。其中主桅有一个纵帆。三桅帆船则有三根桅杆和一根挂纵帆的后桅。”
“我明白了。”
麦考密克跟过去一样喜欢掉书袋。
“但我的确也听一个水手提起过棺材双桅横帆船”,查理坚持说。
“是的。虽然这个称呼不对,但却确实有这样的危险。在狂暴的海上,它们很容易沉没。你知道,它们吃水很深,浪容易扑上来,尤其是舷缘关闭了的时候。”
“但愿那样的事不要发生”,查理说。喝了朗姆酒后,他开始觉得有点想吐。
“我想也是。”
虽然查理想挥手拦住他,麦考密克还是又把他的杯子倒满了。
“我非常羡慕你有这样的住处,”医生说,“哎,你气色好像不太好。”
查理是感觉不太好。他感到喉咙后面涌起一股胃酸,他的胃似乎随着船在上下起伏。一阵恶心从他的肠胃一波一波涌向全身。
突然,他一下跳起来,掀翻椅子,猛地一把推开麦考密克。他俯在盥洗槽上一次次地呕吐,眼睁睁看着上顿没消化完的羊肉和其他遗留物统统吐在槽里。他大汗淋漓,呻吟着没命地抓住后桅,像一个漂浮在飓风中的人死命地抱住桅杆。
“也许我得走了”,麦考密克说。查理从溢满眼泪的眼角看见他抓起还剩一半的酒瓶瓶颈匆忙地走了。
查理设法挂起吊床,像菲茨洛伊建议的那样,拉开柜子最上面的抽屉来搁脚。他叹了一口气,又按船长说的方法爬上床——先坐在中间位置,然后侧转身把腿一个旋转抬上去。平躺下来后,他几乎敢肯定自己感觉好受多了。
5分钟后,金热情满怀地蹦了进来。他向他描述了这天外面的各种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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