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文的阴谋》第8章(2)
不过,俗话说得好:在侍从眼里没有英雄。他想起那句反驳的话——只有侍从才看不见英雄。
他努力想像莉齐的样子:年轻,不到20岁,身穿高领的衣裙,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冷凛凛的冬日阳光,在一条条地写着日记;或者是穿着长长的棉睡裙,倚在床上,烛光下的影子在墙壁上摇曳。他想像她绞尽脑汁寻找词语表达自己混乱的情感的样子。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再去想,但她那双眼睛仍然在那里——那样真实——反射在漆黑的火车玻璃窗上。他一惊,想把头转开,但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
“我在想你看见我没有,”贝丝说。
他简直难以置信。她面带微笑,像斯芬克司那样让他难以理解。
“贝丝,我的天。你在这里干吗?”
“到剑桥去。你呢?”
“也是。”他感到非常惊讶。“你坐这儿多久了?”
“比你早一点。你就从我面前走过去,然后坐下来。敢情你是在沉思什么。”
“对不起。是的,我没注意到。我在想事情。”
“看得出来。我差点没认出你。你的胡子怎么了?”
“我把它刮了。”
“新生活新面貌?”
“是吧。”他一副自嘲的似笑非笑的样子。“我正起步做点小事——生活——然后再做大事情,比如理发。”
“明白了。”她仔细打量着他。“啊,你看上去不再像无家可归的人了,更有主流倾向了。不过,看上去很不错。”
“你也是啊。”
她是不错——蓝色牛仔裤,汤匙领汗衫,头发也扎了起来。他摇了摇头。
“难以想像,——居然这样碰到你,”他说。
“我知道。上次从船上最后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不过是孤零零的岛上的一个小人影。”
“而你——很快就消逝在天际。”他回过神来。“老天,对不起。我忘了你母亲和葬礼的事。希望……那些事不会让你太难过吧。”
“事实上是非常难过,比我原先想的更糟。完全没预料到。”她目光从他身旁看着窗外。“她原来就患有心脏病,但她没给我们讲过。”
“我很难过。”
她转过眼看着他。“你从来不会真正相信自己父母会死——说来有点迂,但真是这样。我们关系很好。”
她说话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的自怜。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还没完全从刚才见到她时的惊讶中回过神来。
“在这种时候,你会更加了解自己,”她继续说道。“你会看到你自己真实的一面。所有隐伏在内心的东西都会显现出来。”
“比如说呢?”
“哦,我也说不明白。感情,未曾了断的恩怨冲突,以及那些你从未意识到的东西。你肯定也有过这种感受。”
“是这样。”他说。然后他换了一个话题。“你父亲呢——他没事吧?”
“不太好。他们结婚37年了,大学二年级认识的。开始的时候他完全懵了,等现在醒悟过来后反而更加痛苦了——日常的点点滴滴都让他想起她不在了。我觉得他现在还仍然不太相信这一现实。他不愿把她在留言机里的口信删掉。我得想想将来怎样更多地呆在他身边。”
“是家人打的电话吗?在岛上?”
“是的,我弟弟内德,比我小5岁,住在加州,所以不能帮上什么忙。都这样。”她耸了耸肩。“你——告诉我一些你的事。你什么时候离开那里的?”
“到现在差不多3个星期了。我真呆厌了。你们俩走后,事情不再是从前……”
“你一个人感到太寂寞了。”
“不是。不过我的确想做点什么。”
她微微一笑。他觉得她的笑容很有些哀伤。
“那个项目呢?谁负责了?”
“有两口儿来了。我觉得他们很不错,很认真。”
“你又一个人了。”
“算是吧。想起来了,奈杰尔怎样了?他在干什么?”
“我也不很清楚。”
“你不清楚?”
“我们各走各的了。”
他的心悬了起来。“怎么回事?”
“真的不好说。他一定要参加葬礼,尽管我不想让他去。我的前夫也来了,因此有点儿……紧张。我记得看到他们两个故意互不理睬,我心想最好把他们两人都甩掉。因此我们回来的时候就分道扬镳了。我猜他又找新的了。他很能聊,很善于博取女人的欢心。”
“听到这事我很高兴。我觉得他……不配你。”
她笑起来了,说:“比如说,不像你。”
“是的,不像我。”
火车驶进了一个站。她面带着微笑。他们不得不站起来让一个年长的妇女过去。休帮忙把她的衣箱提到站台上。当他回来时,贝丝把脚撑在对面座位上,脚下垫了一份《标准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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