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录:每晚一个离奇故事_王雨辰 【完结】(3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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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很尊敬他,我很少见到父亲这样。而曹伯也很疼爱我,几乎视为己出,他总是颤抖着用蒲扇大的双手摩挲着我的脑袋,然后犹如挑选西瓜般地曲起自己的手指骨节,在我的脑门上敲打一下,接着用尖锐如圆锥的声音厉声喊起来,每次说的都一样。

  “好娃,好骨!”

  儿时我始终不明白他的意思,后来父亲告诉我,我生下来的时候家族就担心我的命运,所以找来曹伯摸骨。曹伯是天瞎,也就是生下来就没眼睛瞳子,翻开了眼皮里面灰蒙蒙的,所以他从小就听觉和嗅觉奇佳。而且最令人称奇的是他的手,较常人大而宽厚,手指白而细,如葱段一般。他从不用拐杖,总是靠双脚和双手来摸索前进,虽然也曾摔伤撞伤,但他不以为然,因为他告诉过我,如果用拐杖,固然少了些皮肉伤,多了些方便,但如果突然有一天拐杖没了,自己又该如何呢?

  “我是个瞎子,自己的眼睛姑且靠不住,还要去靠一截烂木头?”曹伯笑道。他一笑起来嘴巴就缓缓张开,不,与其说张开,倒不如说裂开更合适,就像有人慢慢用剪刀从原本没有嘴巴的脸上剪开了一条齐整的裂缝。

  曹伯八岁的时候,好好地忽然摸到一位来自己家里借宿的远房亲戚的脸上,当时那人正在睡觉,结果被吓了一跳,可是曹伯很快就说出了他的年纪和长相,居然八九不离十。这人从未来过,曹伯当然不可能从家里人的话中推测出此人的外貌。曹家人看到一个瞎子居然能有如此本事,都暗自感叹,总算老天爷为他留了条生路。

  于是,曹伯被送到了一个非常有名的相骨师傅那里学习相骨。

  这个相骨很少收人,据说他也是个天瞎,他收徒弟只有两个条件,一是要盲人,生下来就是的那种,二就是要摸手,结果曹伯两个条件都符合,家里人也为他找到个好活而高兴。

  这以后曹伯一直都跟着师傅,直到师傅去世,然后自己接替了师傅的位置,为四里八乡的人摸骨。可是谁也不曾见过他师傅出那屋子,直到死后的第二天,曹伯告诉我父亲这事,然后草草安葬了他。

  有些事情似乎往往是注定好的,曹伯经常告诉我,他从来没有埋怨老天爷让他瞎了眼,因为他注定好了是要做这个的,既然是这样,瞎了眼睛也就没什么了。

  随着时间推移,不相信的人被曹伯相骨后也相信了,他的名气越来越大,有的人还专门来测试,前后三次用不同人的手给曹伯,但曹伯很快识别出来,于是大家都觉得曹伯神了。

  可是曹伯极少笑,他似乎永远都没有太多的表情。大家也知道,他没老婆,而且也找不到传人,他不想把自己的本事带进棺材。

  曹伯老早就和家里人分开住了,他一直待在自己师傅的两间黑屋里。那屋子如同一个黑色魔方,小时侯每次父亲有事情通知曹伯就叫我去,但我每次进去都找不到他,总感觉里面很大,如同黑色的潘神迷宫般,而且屋子里从来没有半点光亮,自然,曹伯压根儿不需要,他早对屋子里的任何物件的摆放都非常清楚,但我却很麻烦,几乎每次都要撞到脚。

  或许,黑暗给我们这些习惯光明的人带来过多的未知和不确定感,所以会觉得原本不大的空间非常广阔吧。

  不过,曹伯在我十二岁要离开老家的时候突然失踪了。

  没有人发觉,只是觉得他好像很久没出现了,村子里的人总在需要他的时候去找他,当他们感觉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在黑屋子外面喊了好久也没人回话,而平时曹伯总是很快就会出来应声。

  没人敢进那黑屋子,因为曹伯不准任何人进去,除了我。

  那屋子只有曹伯的师傅、曹伯和我进去过,据说曾经有个外地的贼进去偷东西,是东村的阿细半夜解手的时候瞧见的,那贼猫着腰翻了进去,但第二天既没听曹伯说家里遭贼,而在门外也只有进去的脚印,没有出来的,于是大家都很忌讳那屋子。

  进得去,出不来。如黑洞一般。更有传言,说还有很多小动物进去也没见出来,所以他们需要找曹伯摸骨都是远远地站在门外喊他出来。

  “八成死了吧?”

  “难说,好象干这事的都活不了多久。”

  “是啊,泄露天机呢,遭天谴的。”

  “他不是会摸呢么,怎么不摸摸自己的骨头啊?”

  “那不是自摸了么?和多少的啊?”

  村民们说着说着忽然一起哂笑起来,接着一哄而散。

  我和父亲也在其中,我听他们说话觉得异常刺耳,抬头看了看父亲,他也紧皱着眉头,盯着那黑色的屋子不说话。

  人群散去,我随父亲回了家,回头的时候我仿佛看见那门似乎隐约开了条细缝。

  回到家我问及这事,父亲却不回答我,只说我还小。我记得前些天父亲和曹伯在家中还谈过话,两人似乎还争论了起来,只是我睡意正浓,已然记不得说了些什么。

  在老家的最后一天,家里人忙着为我收拾行李,而我却总是心不在焉。奶奶看出来了,叫我出去走走,父亲有些不情愿,却不敢违背奶奶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我走着走着,竟又来到了那黑屋子旁,我叫了几声,依旧没人回答。

  当我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看到门外有一只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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