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闪电了,明明灭灭,大概距离太远,听不到紧随的雷声。随着一闪一闪,我看到天花板上出现一张脸,咧着嘴,发出咯咯咯的声音,象是临死的人的喉头发出的响声,又象是一种低沉的笑。那张脸有些熟悉,推近,变大,却越来越模糊,说不出到底是谁,象是身边的人,但无法确定。我哆嗦着将被子拉上来,盖住头,那张脸便跟进被子里面,一晃一晃,咯咯咯的笑着,碎掉了,从不规则的裂缝中,渗出血来,滴到我的脸上,冰凉。
笑,还在笑,无法抑制般的,越来越大声。
随着我胸腔越来越压抑,终于从我体内爆发出一个声音:“啊————————!”,凄厉的,声嘶力竭的,尖锐的打破了夜的宁静。段言闻声惊起,按住我躁动的身体,“默之,默之?”我抱住段言大哭了起来:“我脑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段言也许无法回答,只是抱着我,喃喃安慰:“默之,默之……”
第二天,我随便收拾了几身衣服,跟母亲一起抱着贝贝踏上了回家的列车。火车轰隆隆的向前奔驰,母亲靠着我睡着了。
我怀抱着贝贝,对着她清澈的眼睛说话:“你要聪明,不要过于善良,不要软弱,长大了,也不要相信爱情。”
第十二章 爱的变脸(2) 文 / 之上
我说这些的时候非常认真,恨不能瞬间传授贝贝所有的防备能力,段艾贝睁大了眼睛,咧嘴笑了,叫:“妈妈!”
母亲醒来,把头从我肩膀移开,责备的看着我说:“默之,你对孩子说这些干吗?何况她也听不懂。”母亲不能明白我怎么会用这样的话来教导孩子,这不符合我的性格。
我也不能明白,或许人的性格是会变的,也或许我骨子里并不是外表那么柔顺。谁能说清。
火车呼啸奔驰了24个小时,我们回到了久别的家乡洛水城。妈妈一直说家乡变化很大,我还不信,不过才三四年未见,已经焕然一新。
我家住的是拆迁后新分的房子,邻居也不怎么认识,多是年轻人,都欢天喜地出双入对的。全新的环境就是天然疗养院,我长呼一口气,东瞧瞧西看看,打算多住些日子。
房子很大,五楼,两房两厅,150个平米,妈妈一直一个人住。她说她年龄大了,很是寂寞,越发觉得房子空荡荡。书房里摆着父亲的遗像,我抱着艾贝低头静静站了三分钟,算是简单悼念和问候。那灰色的照片给了我些压力,父亲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这边,仔细看,更象是盯着我怀抱中的孩子。艾贝伸出粉色的手指对着相片叫:“外公!”。
从来没有人在艾贝面前提过我父亲,她的聪明,直让我妈落下泪来。
回到旧环境,便忍不住总往回想,思绪一直飞回去飞回去,飞到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光。
只是,我回想时总会头痛,遇到那两段空白的时候,太阳穴便会神经性的隐隐发胀,我如果硬要自己去想起些什么,便要体会什么是刀尖割裂脑壳的感觉,也因此在成人以后,我养成不喜欢提及往事的习惯,何况记忆中留存的那些都极其平常。
洛水城下起雨来,也是天翻地覆的阵势,艾贝极其喜欢狂风暴雨的夜晚,因为每到此时,她比较多话,喃喃自语,小手挥舞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脚步极稳。
这日,天早早黑了,雷声轰隆隆过后,全世界似只剩雨声。母亲已经睡下,我陪艾贝在厅里玩,没有开灯。在等段言的那些夜晚,我习惯了黑暗。
艾贝手里抓一个饼干,满足而认真的吮着,大眼睛在黑夜中闪着灵动的光。吃几下,她调皮的叫:“妈妈!”,再吃,又叫:“妈妈!”我诺诺着答应,她对此类交流乐此不疲,忽然来一句:“妈妈,有人!”
“哪里?哪里有人?”我被她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即使进来盗贼,也不可能如此无声无息。
她指着窗口,重复说:“妈妈,有人,那里!”接着便若无其事的去吮吸她的饼干,我紧紧抱着她,大气不敢出,摸索着把灯开了,那里空空的,静静的,窗户紧闭着。
我逗弄一下她的小腮帮,“没有人,贝贝不可以吓妈妈。”,顺手把灯关掉,想继续享受夜的宁静和清凉。想起远方的段言,不知此刻他在做什么,前几日我们已经通过电话,客客气气,约定彼此斟酌清楚,再做决定。段言劝我:“默之,即使我们分开了,你和贝贝依然是我的亲人。”我握着听筒沉默,他的这种鼓动更让我暗下决心:我不会离婚。我的情感尚且不论,贝贝呢,也可以这样轻易忽略吗?
当你觉得对不起我的时候,受伤害的是我,输的也是我了。
我不想接受你随便给的结果,不能让你这样轻易的抛弃贝贝。段言。
我思绪正飘忽不定,艾贝又对着那窗口伸出双臂,似要人抱,喊:“外公,外公!”空气忽然冷了,我打起颤来,父亲已去世多年,她这样乱叫,把在卧室睡觉的母亲也吵醒了。母亲批了件衣服来客厅,埋怨道:“黑灯瞎火的,你不哄她睡觉还在这里做什么?”
艾贝还不罢休,继续对着空气喊:“外公,淋雨了,外公,冻冻。”我和妈妈都骇的僵住了,妈妈连忙把灯打开,我俩眼瞪眼的说不出话来,窗台下多了一涡水,象是淋了大雨的人站在那里好久滴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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