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后,班级按照成绩排座位,我拿着赫然写着"31"两个血红数字的数学考卷站在走廊上排队,仿佛已经看到了惨淡前途。
"哦,你31,比我多5分。"那位几乎与中国家喻户晓的地主老财同名的黄智仁走过来,看了一眼我的试卷,下了这样的结论。
"是吗?那你语文多少分?"我的声音带着难掩的雀跃,因为看到了一丝曙光。
"72。"
"英语呢?"
"37。"
"看来这次出题比较难。"我总结了一下我们分数的微小差距,作了如下判断,"所以才普遍发挥不好。"
"就是。我平时根本不可能拿到这么少的分数,小学时我还参加过奥数竞赛呢!"黄智仁也极力附和,似乎很赞同我的说法。
然而半个小时之后,我们便双双坐到了最后一排,牢牢地霸占了教室的大后方。
"你不是参加过奥数竞赛吗?"我脸色铁青地瞪着他,"怎么是全班倒数第一?"
"陈不肖,你还好意思说我?"他用鼻孔哼了一声,"是谁说'这次出题比较难,大家普遍发挥不好'的?结果不就是咱俩倒数第一跟倒数第二!"
"你、你叫我啥?"我被他气得差点去见阎王。
"你不叫陈不肖吗?我看你学生证上就是这么写的。"
"我叫陈子绡,你才不肖呢!你们全家都不肖!"
"嘿嘿嘿!"黄智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中间的那个字太连了没看清,最后一个字我不认识,就依照习惯,只念了右半边……"
我听他这么一说,立刻一头栽倒在课桌上,再也不想起来。
这个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白痴,到底是怎么从小学毕业的?
于是我乱七八糟、鸡飞狗跳的初中生活,就这样在一片人仰马翻中拉开了帷幕。
在前面我已经说过,天才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的。不到一个学期,我跟黄智仁便双双扬名,并称为整个初一年级的"双杰"。
任何一项考试,只要有我们俩参加,就一定会把倒数第一和第二收入囊中,时而还要角逐一下"魁首"。
初时老师们被我乖巧清秀的外表迷惑,认为我是被同桌影响,才取得如此糟糕的成绩。但是后来他们就不那么认为了,一堂课下来,只要我把嘴巴闭紧,不去用突如其来的尖叫影响别人,他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大家不要学陈子绡,要均衡发展……"这天又因为答不上题被罚站,历史老师一针见血地指出,"精力全都用在长脸面上,难免头脑就会有所欠缺。"
真是气死我了!换成你天天见鬼试试!
一个学期匆匆而过,转眼就是春意盎然,此时我跟黄智仁已经在老师、同学乃至校长的白眼相看之下,建立了深厚的阶级友谊。
每天一到学校,必以绰号互称,再互殴两拳,以示友情的坚固。
这日春光明媚,暖意融融,我正伏案假寐,忽听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嘈杂声。
"老黄!"我受不了地拍案而起,怒道,"你在干什么呢?"
"嘘--"老黄眨巴了一下小眼,示意我收声,指了指自己怀里的铁锹道,"我在修铁锹,你不要吵大家上自习。"
"你自己弄那么大声,还怕吵别人?"我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修铁锹?你要去义务劳动吗?"
"嗯?你不知道吗?明天是植树节,我们全校都要去郊区植树。该死不死的,哥们我刚刚把这家伙从家里扛出来,它就给我造反。"
对了!植树节!
记得小时候我也参加过。那天在春草初生的树林中,我看到了一个长得很漂亮但是却没有脚的阿姨,还好奇地跟她说了两句话,结果回家就生了一场大病,差点丢掉半条小命。
"算了,我不参加。"往事沉痛,不堪回首,我心有余悸地使劲儿摇头。
"少奶奶!"老黄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勉励,"咱们学校所有跟体力挂钩的活动都是强迫性的,你就认命吧!"
怎么听着不像是植树,倒像是劳动改造?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呢?我望着窗外的草长莺飞,长叹口气。春天地气转暖,万物复苏,而爬出松软冻土的,则远远不只是嫩草小虫而已。
更有一些深深浅浅、不成人形的影子,会蹒跚地踏着暖意融融的土地,从那遥远而冰冷的地方,走向繁华人世。
"绡绡!你爸刚才打电话过来啦,有话嘱咐你。"晚上放了学,我刚刚蹬着自行车到家,就迎上了老妈绽放的笑脸。
"啊?他现在在哪里?说了啥?"
"他好像跟着一个国家级的考古队挖墓去啦。"老妈亲切地接过我的外套,"你爸说啦,他要求不高,就希望下次回来你能前进一个名次。"
老天啊!赶快赐一个比我和老黄成绩更差的转学生吧!
要知道我跟倒数第三尚隔着十几个分数段,前进一个名次,不会比昔日搬走压在劳苦人民背上的三座大山更容易。
第5节:初一(三)班 黄智仁(2)
"对了!你爸还说了,让你最近不要到处乱跑。"知子莫若母,老妈见我垂头丧气,已然猜到了我郁闷的根源,急忙岔开话题,"尤其是荒郊野外,千万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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