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定我为战犯,
极度悲痛碎心肝。
曾同美国谋和解,
几度尝试未如愿。
自言吾心多真挚,
美国友人能公断。
限令到巢鸭监狱报到的前夜,东京市郊豪华的近卫私邸里灯火辉煌,近卫邀请政府高官和自己的亲属,为自己举行最后的晚宴。近卫是老道的,席间他与客人们甚至轻松地谈论了许,多政治问题,他甚至连饮酒也和往常一样很有节制。晚宴散去,他就走进了书房。
16日凌晨1时,整个宅邸都沉浸在梦的寂静中。近卫像幽灵一样走出书房,要夫人千代子把儿子叫醒。
"这个时候,叫他来能有什么事?"千代子更担心的是丈夫,她满脸狐疑地打量着近卫。
"你叫他来一下,我有话吩咐。"近卫的神情平静如初。
23岁的次子近卫通隆来到跟前,近卫文麿已经准备好了纸笔,他平静的神情中包含着大事:"你坐下,记录我的话。"
儿子和夫人有了预感,被恐怖的阴影攫住,痛苦而又无奈,或许在他们的心情里,还包含着对近卫所选择的方式的隐隐的祝福。
近卫文麿说出了他一生中最后的话,这话里包含的并不完全是他自己的意志。他已经被击垮了:
"我最感到惶恐不安的是,自中日事变发生后,由我所处理的政务中,曾酿成若干错误。然而我不能忍受被捕及身受美国法庭审讯之耻辱。我尤觉自己对日中战争须负责任……"
近卫文麿与儿子谈了一个多小时。尔后将《回忆录》交给儿子,说:"这里解释了最近几年我对各种问题所持的观点。"他又叮嘱儿子,在日本要求永远保卫"国家治理方式",这是近卫家族的义务,因为近卫家族与皇室有着无法割断的血缘。谈话毕,近卫通隆忧愁离去。
晨6时许,千代子见丈夫的房间还亮着灯,匆匆走了进去,只见丈夫身裹白布僵挺在床上,双眼周围呈紫黑色,脸上留着痉挛的遗痕,身边桌上的盘子里放着一只装有氰化钾胶囊的瓶子。她尖叫一声,招拢来家人。
盟军司令部得到消息,侦察科长萨盖特带着宪兵和医生赶到,已是数小时之后。他们验明了正身,又撕开丧布进行检查。陆军摄影记者围着尸体拍个不停。近卫的儿子和夫人把遗书交出后,便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无泪无语。
日本贵族,大实业家、三次领导内阁并实行经济垄断组织、皇室和军部一体化的大战犯近卫文麿没有落入严酷的被告席,逃脱了军事法庭对他的审判。这要归咎于麦克阿瑟规定的逮捕首要战犯的特殊程序:根据国际公诉方的材料,须由日本议会剥夺这些人的议员人身不受侵犯权,遂发布逮捕令,命令中通常给10天左右的入狱准备期限。这就给潜在的被告人赢得了时间,他们可以充分准备对付即将进行的搜查,密会需要的证人,考虑辩护的方针等等,也赢得了自杀的机会。然而,与其说近卫逃脱了审判,倒不如说他参与了历史对他的审判,他最终并未能够逃脱。但他选用服毒自杀,在日本人的心目中是卑弱可耻的。他还被众多日本入狱受审的战犯所切齿咒恨。他托牛场友彦交给盟军的那包材料,为军事法庭提供了战犯们的大量罪证。
把战犯押上法庭(1)
所有重要的战犯都收容在东京巢鸭监狱,这里还有大量的被俘官兵。重要战犯每人独居一室,房间长八英尺半,宽五英尺,高十英尺,配备有桌子、洗脸设备的厕所,地上铺着稻草垫。其他战犯2至6人同居-室。室内卫生由战犯自己打扫,看上去倒也干净整洁。牢房的灯昼夜不熄,美国宪兵在走廊里不断走动,见有人躺下,就走过来用棍棒敲门或用脚踢,还打开外面的铁丝门,以防不测。
早晨6点,美国宪兵就拎着大串的钥匙,哗哩哗啦地依次打开囚室的铁门,用生硬的日语高喊:"起来!喂,大川周明起来!""土肥原贤二起来!"
战犯们起床漱洗、入厕、打扫卫生,然后都集中到院子里去做操。做操时有的揉进了剑道枪术,不知是为了健身还是表达一种反抗精神;有的则无精打彩,前外相重光葵只有一条有筋有血的腿,只是敷衍一下了事。
接着开早饭,无论是大将还是中尉小队长,一律都捧着自己的饭盒在走廊里排队打饭打菜,帝国军队森严的等级制度都是昨夜的梦,大小战犯的身分都是战犯。
白天根据不同的条件和兴趣,有的下围棋、象棋、打麻将,有的闭目养神想拳经,有的闲得无聊向监狱的军官学做杜松子酒。《读卖新闻》社长正力松太郎仍对文学怀着浓厚的兴趣,整日默默无言地在囚室一角潜心阅读《夏日漱石全集》。庭院用镶上木板的栅栏围住,里面种了几棵喜马拉雅杉树,树萌下摆放着旧折叠板桌和凳子,可供打牌下棋用。有人则和衣躺在上面。
梨本宫守正还摆出一副落落大方的皇族气度,常以一种开玩笑的口吻对美军宪兵说:"你们要对我尊敬一些,我可不是一般的人物。我是作为皇族代表到这儿来的。"
荒木贞夫也表现出超然的态度,好像不是来蹲监狱,而是来静养修道的。有马赖宁却总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并野硕哉就跟他打趣说:"听天由命吧,胜者王侯败者贼嘛,有什么想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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