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不是没接触过死人,他自觉最震撼的一次,是在调查一宗肢解案时,当他和小灿刚抵达案发所在的大厦附近,小灿第一时间跑到楼上去,十五却以最快速度跑到街口的公厕小解。在千挑万选下,十五挑了看来最乾净的厕所闪身而进,一脚利落地把盖著马桶的厕板踢开,便看见一个被切下来不久的死人头在马桶之内半浮半沉………
那次究竟如何完成小解,十五已忘得一乾二净,但死人头的眼精冷漠而不屑地凝视著十五的感觉,已足够令十五在往後的数十个晚上梦回惊醒,冷汗淋漓。
但和阮玉良的眼神相比,那死人头的眼神就如情窦初开的含羞少女般可爱。
这次,阮玉良的眼帘是合上的。
「吃过糖衣包著朱古力没有?」
十五身後传来强烈的体臭,不用回头十五已知是法医官求叔来了。
「你说……这是糖衣?」至此十五才意识到自己的喉头是多麼的乾涸。
明年便到退休年龄的求叔耸了耸鼻子,面上如象皮似的皱纹像有生命般互相挤压跳动,求叔那双皱纹压迫的细小眼精,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点神经质的亢奋……
求叔熟练地用原子笔挑开死者衣领,说「死者的皮下色素完全不知所踪,如经过特殊的透明皮革,像糖衣般把死者肌肉筋骨内脏包里著……..」
求叔一手扯开阮玉良的帽子,露出一头银白头发…….
不是银白!是绝对的透明,屍体不单皮下色素失去,连头发应有的颜色也完全消失,此刻看来,就像把无数幼小的光导纤维硬生生地移稙到他头皮上,十五忍不住又呻呤了一声,别过头不想再看下去,可是屍体像散发著诡异魅力般,把十五的眼神紧锁著。
「啧!啧!有趣!真有趣!」求叔说著,突然一手把十五的头拉近,十五猝不及防,几乎吻在屍体的面颊上。
在近距离中,十五被迫欣赏阮玉良的面部大特写,他械满恐惧绝望的眼神,像瘟疫般透过目光感染著十五,可见他死前一定受到不可思议惊吓。
十五感到心脏已跳到喉咙时,阮玉良双眼突然透射出诡异的光芒,吓得十五几乎叫了出来。
原来求叔不知从那里弄来一枝小电筒,从屍体的耳孔照入,光线竟从耳道直透阮玉良的头颅骨再产生折射,十五控制不了思绪,在恐惧中生出了荒谬的联想:要是把阮玉良的头颅放在圣诞树顶,将会是极具特色的圣诞装饰。
求叔凑近十五的耳际,以分甘同味的语气,强忍著兴奋,抑压著声线,缓慢轻声地说:「不用解剖也看得清清楚楚,死者血液和皮下脂肪完全不知所踪,骨骼出现严重钙化,肌肉也变成一条条纹理清晰的透明纤维,空空的血管和神经线像用水晶打造出来的网络,纵横交错,就是多麼灵巧的工匠,也绝对做不出这麼精致的艺术品来,还有,看见脑袋没有….啧!啧!啧! 真想拿出来放在家中珍藏。」
求叔发出连声赞叹。
十五不安地吞著口水,甩开了求叔的手,喘著气:「你只要告诉我他的死是甚麼,便足够了….」
求叔一顿,习惯性地耸著鼻子,皱纹又诡异地挤压扭动:「我想现代的法医学,从没有这样的一个案例……」
十五绝望地问「即是不知道!是吗?」
求叔徐徐地答「不!或许有一个你末必肯接受的死因,但肯定是最接近的一个。」
「快说!快说!」十五渴望知道答案。
求叔一顿…..
「…..古老的中传说,有些妖怪最喜欢的,就吸食人类的精血…..」
怎也想不到这口话竟从一名资深的法医官口中说出,难得的是,求叔完全不像开玩笑…..
一股寒意像鬼爪般在十五肩背上急速划了一下….
十五无意识地猛吸著香烟,脑海又开始胡乱想….
要是被委派去完成这份报告,那应该怎麼下笔?
要是阮玉良的家人看见他竟变成了「圣诞树装饰」,会有甚麼反应?
这种精血尽失的死法究竟有多痛苦?
突然…..
Judy Garland的歌声又在十五的脑海闪过….
一阵刺儿的警号声响起,四周有红灯走马闪动。
十五忍了半天,终吓得高声尖叫了起来。
远处那名冷傲木讷的女高级研究员动容高叫「谁在吸烟?」
十五呆了半响,即下意识地把未熄灭的香烟随手一弹,香烟刚巧跌到阮玉良的屍体上。
「熊!」的一声,怪事出现,那奇异的屍身竟如电油般急速燃烧起来,像要在五秒之内化为飞灰似的。
众人还来不应之际,化学泡沫已从天花板上的防火装置洒下。
求叔像失去最珍贵的玩具,揍著十五的衣衫怒骂「看你干了甚麼好事?你是那个部门的?名字是甚麼?」
十五至此才知道求叔根本不认得自己…..
漫天的泡沫如狂雪洒下,转眼沾得十五一头一面皆是,混乱间,求叔已消失在泡沫雨中,四周人声叫嚷不停,十五知道祸是自己闯出来的,心想应该做些甚麼补救一下,但又不知应做甚麼,只是胡乱前行,但脚步一踏出,便被地上泡沫滑倒,十五慌乱间作垂死挣扎,双手乱抓,不知为何竟抓著了那名女高级研究员胸前的衣衫,随著跌势一拉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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