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吴子阳问起秋荷家里的情况,才知道她家是个五口之家。因为农村的计划生育政策不像城里这般严格,她的父母竟然一口气生了三个孩子。除了她以外,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在上学,而且是一个高中、一个初中。现在的教育费用越来越高,靠着秋荷妈卖煎饼,秋荷爸给人家送货,家里“财政”还是捉襟见肘。秋荷每天在吴家忙完了,回家还要帮助母亲摊煎饼直到半夜。
吴子阳就说,做保姆不行。你还是得学点实用的技术,找个稳定些的工作,既是为家里减少负担,也是为你自己的将来着想。
秋荷直摇头:“我倒是想学呢,去年就想学美容美发,家里拿不出钱来。我小弟择校上初中,择校费还是跟王主任,就是那个王武佑借的呢。吴哥你想象不到我们的情况,好难的。”
吴子阳点着头,却没大听清秋荷在说什么。因为他和秋荷走在一起,不断引来街上行人关注的目光。那目光似乎在说:你看这一对儿,金童玉女,多般配啊!
这让吴子阳挺不自在。因此走出去没多远,他就找个借口跟秋荷分手,拐进了另外一条街道。
他不知道,正因为他对秋荷的心不在焉,导致了那个引起许多恶果的事件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很久以后他回忆起这个晚霞灿烂的黄昏,不由得设想,假如他当时多留点神,应该能发现秋荷脸上那忧郁和矛盾的神情;假如他跟她多聊一会,多给她一些关心,甚至能给她一种“关心”假象也行,是不是就能阻止那件事情发生呢?
结论是:难说!
所谓“利令智昏”,应该是个挺普遍的规律,那样说来,“智昏”的应该是多数人。秋荷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她应该逃不出这个范畴。
除非吴子阳当时的表现,能让她觉得逃出这个“范畴”是值得的!
吴子阳不傻,他早就看出秋荷对他的企慕和敬仰,可他从来就没往心里去。别说秋荷了,自从有了叶初春以后,吴子阳就从未对任何别的女孩子动过哪怕是一丁点的心思,不管那女孩子相比于叶初春有多么优秀。
这天傍晚,在跟秋荷并肩漫步街头的时候,就因为他的心不在焉,使他最终失去了纠正那个重大错误的唯一机会。
晚饭以后,吴甘来关上房门,把好多复印的资料摆在写字台上,一个人仔仔细细研究起来。
这些资料,有的是花了半下午的时候,从夏边县图书馆找到的。还有的,是他来夏边时就带着的。
这里有“夏边县志”片断,《齐渊晚报》的报道,县旅游局编印的“夏边旅游指南”、博物馆的“文物简报”等等。
这些资料记载的一件事情,跟吴家大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1930年的秋天,夏边县边仁镇劳泥庄农民在修“官道”的时候,挖出了一座东周时期的古墓,出土了一批包括玉器、青铜器和陶器在内的珍贵文物。其中比较著名的有青铜簋、青铜洗和青铜壶,另外还有玉饰、玉琮、虎形玉佩和人首蛇身玉璧,另外还有一只玉虎和一只玉鹰。由于古墓地处野外,很多农民也不懂那些“破铜烂铁碎石头”的价值,文物出土时损坏了很多,还被人哄抢了不少。省博物馆闻讯后派员来到夏边,责成夏边警察局立案调查。经过一番努力,追回了被哄抢的大部分文物。县里派人登记造册后,就把这批文物集中存放在了县中学后楼,由警方派员看管,在考古专家初步研究鉴定之后,准备运往省城。
不料就在启运的前夜,有盗贼光顾县中学,如入无人之境般地盗走了其中最珍贵的青铜器和玉器。民间盛传,这是夏边警察与古董商人里应外合,互相勾结作的案。其中一个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时任夏边县警察局副局长的萧子敬。但是上峰派人追查了一阵没有结果,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遭劫的玉器中,就有那造型精美的玉虎和玉鹰。
当年的玉鹰不光留下了照片,还有文物专家的研究成果发表。这些历史资料表明,“劳泥庄玉鹰”最为明显的一个特征,是它在出土时损坏了一个角。
今天下午,简从文从橱顶拿到的那个东西,吴甘来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一只极为精美的玉鹰。让他震惊不已的是:那玉鹰底盘的后部有个小小的缺损。
这难道就是当年被盗走的玉鹰?吴甘来实在不敢相信。
等到秋荷从街上一回来,吴甘来马上就问她,橱顶那个“石头小鸟”是哪来的?
秋荷直摇头,直到吴甘来比划形容了半天,她才恍然大悟:“那个啊,那是鸟啊?真看不出来。那是小简子拾的,他送给我,我没希得要,都破了。”
“他是从哪拣的?他还拣了什么?”吴甘来急问。
秋荷有些害怕:“我,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没拿。”
吴甘来意识到自己太过急躁,赶紧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那破烂石头没什么宝贵,主要是有些家谱可能跟它们放在一起,我找了好长时间没找到。”
“哦。”秋荷松了一口气,说出了这“石头鸟”的来历。
据小简子讲,那还是去年夏天的事。当时夏边县大搞环境污染治理,看到文化馆院子里还竖着一根烟囱,就责令他们限期拆除。其实文化馆当时已经改用煤气烧水做饭,早就不用这烟囱了。因此馆长韩世良找了几个民工拆烟囱,让小简子负责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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