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尝试着推了一下门,果然,如果不双手发力的话,他也无法推动这门。
胡海没有想那么多,他用力一推,门带着吱吱的怪叫声打开了。两人跨进门内,因为光线明暗的变化,所以他们并没有立刻看清门里的景象,只隐约看到似乎有着许多布帘悬在半空中。正当他们要凝神仔细观看的时候,后面的铜门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象是夜枭的怪笑一般,然后自动关上了。
室内立刻暗了下来,好在两人的探灯还亮着,这种特制的探灯是张许通过朋友买到的,本身再加备用电池足以让他们在黑暗的地方不间断使用二十四小时。孟楼有时也觉得奇怪,张许是第一次来邯郸,但她似乎在这里有不少朋友。
从外面看铜雀台已经是巍峨宏大了,进来后更觉得宽广雄伟,仅这第一层,面积就超过两百平方米,孟楼甚至觉得,这比北京紫禁城的泰和殿还要宽大。十六根巨大的柱子支撑着大梁,在这些大柱子之间,则挂着许多帘幕,将这第一层妆扮得象是电场里的场景。胡海伸手去摸了摸那帘幕,大约是什么皮质的,因为涂了漆,所以才能保存至今。
他们无心多看,一边前行一边寻找上去的楼梯。不知道是从哪儿漏进的气流拂动这些帘幕,它们招摇摆动,象是无数只幡旗。胡海嘿嘿笑了笑:“小楼,你觉得这象不象招魂幡啊?”
孟楼心中突的一跳,嘟哝着说道:“大海,你少说两句胡话没有人会当你是哑巴!”
“本来就是象。”胡海撇了撇嘴:“这东西不错,我带几块回去当纪念品。”
招魂在古中国而言有很久的传统,战国时屈原在他的诗中就有对招魂仪式的详细记载。孟楼忍不住想起屈原的那首诗,很快就想到诗中有这样一句:“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雄虺九首,往来倏忽,吞人以益其心些。”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另有玄机,他们来的时候,确实见到了蝮虺,虽然不象诗中记载的那样九首,但那么多蝮虺纠集成团的时候,看上去与九个头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想到这里,孟楼更觉得阴气逼人,他一刻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呆,见胡海真的在撕扯那些帘幕,便转身去叫他。
这一转身,孟楼立刻愣住了。
挂在这儿被他们当作帘幕的,根本不是什么帘幕,而是一张张完整的人皮!
因为探灯的光毕竟是直射的,所以阴影很重,他们从背后看过去,并没有认出这是什么。但孟楼转身看到正面时,那皮上扭曲拉扯的五官轮廓就看得一清二楚了。
作为一个立体的人,五官在脸上有固定的位置,一般都很协调,看上去会让人觉得舒服,但现在孟楼看到的是被压扁了的人皮,那五官已经完全不在本来的位置上,显得诡异无比。
进入地宫以来,虽然经历了不少危险,但最诡异的事情就是现在这如林的人皮了。整座大殿中挂满了这样的人皮,至少有一百多张,每一张都是背对着门,表层涂着灰蒙蒙的漆,起初没发现是人皮时已经让孟楼觉得阴森恐怖了,现在更是让他背心发凉冷汗直冒。
胡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后,最初也是吓了一大跳,但他神经之粗远逾常人,稍愣了会儿后就嘿嘿笑了起来。
孟楼咽了口唾沫:“笑什么?”
“你觉得象不象立体派的画,我记得我们一起去看过西方绘画展,你看这人鼻子不在鼻子位眼睛不在眼睛位的,象不象油画里的画的?”
没有想到胡海会用立体派绘画来形容这些人皮,如果不是熟悉胡海,孟楼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残忍而麻木的人。西立立体派绘画的一副名作《格尔尼卡》,是大画家毕加索用充满愤怒的笔在描绘纳粹轰炸下的小镇,就象这副名画上的人一样,这些人皮脸上变了形的表情,似乎也充满了愤怒、仇恨与悲哀。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孟楼却觉得自己听到了它们的呐喊,属于那个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战乱年代的呐喊。
“啊!”两人陷入沉默之中时,在他们的头顶,却传来微弱的含糊不清的尖叫声。象是被这尖叫声唤醒,这些人皮突然舞动起来,探灯的光照射下,它们似乎变成了上百个跳跃不止的魔影。
“呜——”
不知从什么方向吹来了一股夹杂着臭味的热风,在屋子里打着旋儿,象着卷着无数来自炼狱的阴魂,烘烤舐着孟楼与胡海。两人身上本来已经干了,可是被这热风一吹,一股虚汗便冒了出来,粘乎乎的让人难受。
猛然间,一具人皮脱离了房梁的束缚,迅速鼓了起来,象是里面的血肉又重新长起来了一般,只是头部仍然扁平,然后就飘向二人。胡海毫不迟疑开了枪,那飘动的人皮带着噗噗的抽搐声音在空中乱转,然后落下地面。胡海还没来得及察看它,头顶上越来越多的人皮都鼓了起来,脱离了那房梁的束缚,幽灵般地在室内飘荡着。
“走,快走!”虽然出了一身虚汗,但孟楼还是觉得寒冷,他颤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胡海觉得自己进入地宫以来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这一句了。
“热气灌进了人皮里,它们就象热气球一样飘起来了。”孟楼拉住胡海:“别乱跑,我们快些上去,这里面实在是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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