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耶稣的真实来历变成了千古谜团,无从考证。但对于我而言,与其相信他是个神人,我更宁愿接受人性的说法。我但愿他是个人,一个人如果能做到如此地步,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无需华丽的外袍,足以受世人敬仰。我在想,如果他是个平凡的男人,当他承受别人和自身的苦难时,是如何克服心理阴影的?他是否也会像我一样,受噩梦摧残,被幻象吞噬?
昨天晚上,我又做了那个梦,那个多年来一直在困扰着我的梦。我看见了她,那个小女孩,她坐在一堆人的身上,脸上、裙子上布满血迹。她孤零零的坐在黑夜里,冷风呼啸,触目所及,全是尸体,冰冷的尸体……
她张大嘴,想要喊叫,却被一阵风灌入,仿佛含了一口的血,铁锈般的味道。正当她彷徨无措时,突然从身侧传来细碎的声音,有人在呻吟,又像是在反复呼唤着一个名字,她像只受惊的兔子,朝声音传出的方向望去……
我猛然从梦中惊醒,眼睛神经质般地圆睁,盯着灰色的天花板,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可我不敢坐起,怕惊扰身边的小静姐,虽然从紊乱的呼吸声中,能感觉到她并没有熟睡。
回忆起梦中那张满脸是血的面孔,我的身体像风中地柳絮般瑟瑟发抖,虽然看不清那张脸,可我知道,他是个男人,是个令梦中女孩痛楚的男人,即便是在梦里,我也能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悲伤。
第二天一早,当太阳升起时,小静姐就把贴身的坠链送给了我。我知道,那是一位修女送给她的礼物,无私的修女教会她如何在与神父的对话中,寻求安慰。现在,小静姐又把这个方法交给了我,让我体会到内心的声音,平静的,无伤的,声音。
就在我正在与耶稣交流时,电话铃声突然骤响,我仿佛看见了耶稣在微笑,是的,他一定是听见了我内心的渴求,满足了我的愿望。除了墨年,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来电呢?我是如此坚定不移的深信,电话是墨年打来的。
我以尽可能快的速度来到电话机前,心跳得极快,快到我的呼吸都要无法跟上。忐忑不安的拿起话筒,当墨年的声音如暖流般注入我的脑中,我甚至有落泪的冲动。可我很快想到了小静姐,想到她的故事,想到那关于爱与不爱的问题,千言万语都堵在嘴边,吐不出来。
墨年一如既往地嘘寒问暖,就像个老头似地絮絮叨叨,我一手捂住嘴,不时点点头,发出几个简单的发音,且当做回答,生怕多说几个字就会被他发现我在哭。
“小沁,你有在听吗?”才不过一分来钟,他很快意识到我的不对劲,紧张的问道。
“在听。”我尽可能让声音听起来清晰,不带鼻音。
“你没出什么事吧?”
“没。”泪流得更凶了,捂着嘴,艰难的回道。
“对了,我查到单倪与201室的命案有关,她很有可能认识当年治疗苗苗的心理医生。那个心理医生叫做温蒂,来自美国的交换生,我怀疑她就是夏静的姐姐,董可芹。她在夏静出事前,曾经出没过夏雪的家,而且也失踪了。单倪本身也很可疑,她那本《自杀手册》,带有暗示性,很有可能就是旅鼠的导火线。我已经让夏医生帮忙查她们的资料,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噢!到站了,小沁,我现在在B省,马上就要下火车了,你自己要小心点儿。单倪会去流仓绝对不是偶然,你千万别去联系她啊!知道吗?”
我被一连串的消息给吓住了,尤其是有关单倪的,要我如何相信天使般善良的她,会是潘朵拉?《自杀手册》就是她的盒子,她的武器吗?天啊!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啊!比亲人还亲的姐妹啊!
“小沁,小沁,你在听吗?我就要下车了,千万不要联系单倪,不要离开教堂,知道了吗?”电话那头传来墨年急切的声音,还有车站里嘈杂的声响。
我慌乱的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他看不见,忙说道:“你也要小心。”
“嗯!好好照顾自己,挂了。”
“再……见。”最后一个字没讲完,那头突然切断,瞪着手中的话筒,我微怔。
吱喽……
礼拜室传来开门的声音,小静姐离开时,大门是掩着的,恐怕是她回来了。
我放下电话,抹了把脸上的泪痕,往礼拜堂方向行去,快至大厅的时候,却听到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声音……
笃……笃……笃……
脚步声?这分明是高跟鞋踩踏地板的脆响,来者肯定不是当地村民,更不可能是小静姐,难道有游客来访?
我不自觉地加快速度,来到教室前排的廊道,朝门口方向望去,一眼,仅仅是一眼,我的脸色刷得惨白,整个人被电击中般,望着那个粉红色的身影。
“沁……”她朝我跑来,焦急的眼神,欣喜若狂的表情,眼中闪着激动的泪花。
望着她,我潜意识里提醒自己快逃,可我却动弹不能,身体僵立当场,眼睁睁看着她扑倒在我面前,环抱住我的身体。
“你在这里,你在这里,你让我找得好苦啊!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你怎么……”
“单……倪……”我怯懦的轻抚她红得炫目的卷发,“你……你怎么跑来了?”其实我想问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可我没敢问出口,我怕那层纸一旦捅破,很多东西就再也挽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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