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诗突然噼里啪啦甩出这么一串梵语禅机,直把我听得一愣一愣的,人都快傻了,我反被她搞了个突然袭击,一时间手足失措。
商诗淡然一笑,掉过头去,又要离开。
我很不甘心,怎么着也是博士毕业,虽然没有参加过什么电视大专辩论大赛,但也不至于被你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柔弱女子杀个阵脚大乱啊?
所以我干脆冲着她又喊道:“那既然你已经高瞻远瞩,看透红尘恩怨,能够笑对众生,泽被万世,可为什么偏偏又对潘天高的死亡耿耿于心、不能释怀呢?”
商诗这下似乎被撼动得不浅,她猛地掉过头来,脸上是骇然的表情,惊慌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对他的死耿耿于怀了?我哪里表现出来了?”
我很奇怪商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映?难道她和潘天高之间也会有什么难解的恩怨不成?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可就实在该死了,我怎么能将我心爱的人儿业已结痂的心灵伤疤去再次残忍地揭开呢?不过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话已至此,不说也不行了,所以我故做平静地说:“哦,商诗姐,其实没什么,你不用介意,我也是不经意间知道的一些事情,不知道你还记得吗?当初你第一次到我们医院去见我了解完潘天高的情况之后,派出所那个赵警官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你来了,他打电话问我要你的手机号码,我想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但打你电话又接不通,就只好给你发了一条短信,但半天也不见你回,我没办法,就给赵警官打电话打算告诉他联系你不上,暂时不能将你的号码告诉他,可随知他竟然告诉我你已经去找他们了,我想,你肯定是去向他们报案要求侦察潘天高死亡的原因吧,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你对他的死耿耿于怀吗?对了,我给你发的短信你怎么不回呢?”
我将当初的情形再复述了一遍,当然隐瞒了我的感慨其实是因为偷阅了她的手机而得来的这一情节,为了把话说得圆满,我还明知顾问地加了有关短信为什么不回这样的事实。这已经足够将商诗骗取过去了。
果然,商诗听完以后,脸上的神情又变淡了下来,幽幽吐声道:“李医生啊,这个你应该能理解,虽然佛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一切是非黑白皆有因缘际会,潘天高得到今日之结果定非偶然,总是他以前诸般作为发展到今日而自然生成的结局,不过,佛界虽然佛理森然,佛法也推崇灵台空明,但并不绝对摈弃人情冷暖,那普照众生的佛光里也携带着佛的性灵,一具生灵的躯体死了,佛都要为他进行超度,使他的亡魂能够升入天国,永褒生灵的生机,而我曾经作为潘天高的妻子,现在作为佛的门人,即便潘天高是万恶之躯,我佛慈悲、宽大为怀,佛祖也会首先指派我入此凡尘为潘天高的阴魂指引方向、驱散恶息,以此度化他的亡灵,引导他大彻大悟,在阴间广积阴德,以便轮回转世、重新为人、得以善终。李医生以为然否?”
商诗又一番酣畅淋漓的佛语杀我一个片甲不留,不仅轻轻巧巧就化解了我的质疑,而且字字珠玑,反而将她自己带入了更深一层的佛界,想着如此柔美的身躯里竟然蕴藏着这样博大的胸怀,我不得不对她敬佩有加,但同时我的心也就彻底凉了下来,看来我想通过语言和心理的攻势将她从佛祖怀里硬拉出来基本上是不可能了,可是除此之外,我一个一无所有的贫微男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千不怪万不怪,就怪那个该死的如来老头,妖言惑众,一派胡言,鼓惑了我的商诗,使她陷入了泥潭。这个死老头,说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是我在这个人世瞧见的怎么都是小人得势、恶人猖狂呢?真正的好人又有几个活得舒坦,比如我,疾恶如仇,清正廉明,痛斥一切以权谋私的行为,时刻想着怎么扶持弱小,并对此不顾一切地投入一切,可我最终得到了什么?我除了得到一种自我感知的可怜高尚感之外,一无所获,甚至连我这种可怜的高尚感都被我曾经爱过的人痛斥践踏得体无完肤?哎,什么都不要想了,如来佛祖就算错得一塌糊涂,也同样有万千商诗这样的佛徒对他顶礼膜拜,我就陪伴着商诗念一辈子佛吧,我们相处在一起,她念她的佛事,我过我的人生,这也何尝不是幸福的另一种境界?
我苦笑一声,对着商诗说:“商诗姐说得对,我们应该善待众生灵、怜悯众死尸,只是既然如此,那我给你发的短信你是不是也应该回一下啊,你不回我的短信,我这个弱小的生灵会很受伤的哦!呵呵!”
我说这番话的动机是想借机教会商诗发短信,将来在我和她的漫漫佛界人生旅途中可需要用得着这种通讯方式。
商诗听我说得有趣,先是抿嘴一笑,然后坦然说道:“李医生误会了,不是我不给你回,而是我一直就不懂短信是什么东西,根本也不会收发,我用手机也就是打电话,别的什么都不懂的。”
我趁机赶紧说道:“哦,是这样啊!那我那条短信是不是还在你的手机里头啊?”
商诗很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啊?应该怎么去找它们呢?”
我连忙回道:“这样吧,我干脆教会你发短消息,这样会很方便的,比如你前一阵子给我打电话,不愿意在上班时间打,怕影响我工作,那你就可以发短消息告诉我,让我回电话,那就可以既不影响我工作又达到了交流的目的,你看多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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