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眼含热泪,深深地点了点头。
"你活脱脱跟你妈妈一个模子,刚才我还以为她显灵了呢……"太爷爷堆起满把粗深的皱纹,咧着豁着牙的瘪嘴,欣慰地笑了。
张汶迫切地问:"我妈妈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后来,我跟她挑明了连家这层关系,她才愿意跟我回家,我开导她好死不如赖活着,让她看在丈夫和孩子的份上,打消寻短见的念头,她好歹回过味来啦,说全当自己死过后重新托生,今后再苦再难也要咬牙活下去……她说女儿已经托付给大姐了,现在就去找丈夫,临走时特意留下了这马鞭,让我把它保存好,作为日后一家三口团圆的信物,还再三嘱咐我,为了躲避追查,对外就说她已经自杀身亡了……受人之托,必忠人于事啊,再说,这也是连家祖宗的规矩,由代代嫡系长子传承,你虽然不是男孩,但仍是连家嫡系的血脉,传给你也在情理之中……"
说到此处,太爷爷仰面朝天,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唉,心算不如神算啊,老天有眼哪!我自知日子不多了,老天不会让我抱着遗憾离开人世的,这心里头早就嘀咕今年会把这事有个交代才能走,不然,就是归天了也一定死不瞑目啊……"他说着,就要把这凝结历史、富有传奇的马鞭移交到张汶手中。
张汶刚要接过,突然一个打顿,旋及抽回手,继而把马鞭推回太爷爷:"……您老人家光有个交代还不行,还要有个圆满的结局。我爸妈不是还没找到吗?等一家三口在您老面前团聚了,再交这根绳子、马鞭不迟……"
《QQ迷踪》46
秋风飒飒。
校园背后的荒野尘土弥漫,开始枯萎的萋萋芳草随风翻波。
那棵饱经风霜、苍劲淋漓的老枯槐近乎镂空的树干在秋风中依然倔强地耸立着,像是在诉说着历经千年风雨后的沧桑与疲惫。
树下,张汶的手在那黑皴斑驳的树皮上爱怜地抚摸着,仿佛抚摸着这棵千年古树孤独苍老的脸,为它拂去默默流淌的泪……
一脸凝重的许海冰蹲下身子,久久凝视着古槐裸露在地面的根部,那如蟒绕龙蟠的老根盘错嶙峋,永远不死地抠住泥土,让他强烈感受到对生的渴望,对死的无畏……
天空阴霾散开,飘起了霏霏细雨,更增添了难以言说的秋天况味。
"……你也是生在连江吧?"许海冰打破缄默,张口问。
"嗯……"张汶点头。
"那我们的衣胞可能都埋在了这树根下了……"
"哦……"
凄凄雨雾中,许海冰和张汶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泥泞。
"……你想过没有,数千年前,如果没有你那个赶车的先祖用一条马鞭救了皇太子,一鞭定江山,中国历史后来会改写成什么样?"许海冰向后抚了抚湿漉漉的头发。
"……没有,我倒是想,如果那个赶车的先祖当时就被杀死,或者没有救驾,穷得继续娶不上老婆,那今天的我还会存在吗?"张汶两手抱胸,可能感觉到冷。
"……算起来,你还是连家嫡系惟一的正宗传人,也是惟一一个有资格继承那根有着历史意义马鞭的人,你当时为什么不先把那马鞭接下来?"
"……马鞭一天在太爷爷手里,他一天就抱有念想,一天就活得有滋味。"
"……对了,你怎么不姓连?"
"……我妈出事后,我姨妈得信跑来,收养了我,把我带到了风沙漫天的山西,从此就随了姨夫那边姓了张。"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
"……在西北大学毕业后,就留在学校所属一家计算机应用研究机构工作了几年,大概有一种不可抗拒的牵引吧,我还是决定回到这飘洒着轻轻渺渺细雨的江南……正好遇上连大建新校缺教师,我就应聘了,想一有空就去寻找父母的下落……"
"……有线索了吗?"
"没有……"
《QQ迷踪》47
列车风驰电掣,呼啸而来。
乘客稀少的车厢里,许海冰和张汶对面坐着,他们这是要去那个西南三省交界的溪头镇--张汶一家当年下放的地方。
"……刚到连江正是梅雨季节,孤零零的一个人,住在一个低矮潮湿的民房里,工作无着,空虚无聊,情绪灰冷到了极点……最痛苦的就是失眠,一闭眼就出现妈妈与大楝子的情景,心里堵闷得慌,睡着了也常常会从噩梦里惊醒,没办法,只好爬起来上网……也不知怎的,有时候真是毫无目的,就是忽然想放纵一下自己,给折磨得快要发疯的心找到一个暂时平衡的支点……在一些乌烟瘴气的聊天室,跟那些三教九流的网虫随意周旋,激烈碰撞,无所顾忌地嬉笑怒骂,发泄自己的郁闷,对一些得寸进尺、太过厚颜无耻的人就用恐怖网页吓唬他们,妄图在畸形的快感和变态的刺激中麻醉自己……"张汶眼睛似睁非睁,迷迷糊糊地诉说着。
此时,火车驶进穿山隧道,车厢顿时暗下来,许海冰仿佛看见电脑荧光映着张汶深夜上网聊天时那种扭曲冷酷的神情,不禁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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