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阿哈独自在寻找可娃的路途上。她嗅到了它独特的香味,她在黑暗中看见了它星星点点的蓝光。她欣喜无比,准备将每一颗蓝色透明的小星星都摘到手里,带回给布摩。
那是最最美丽和愉快的梦。布摩说过,最好的梦就是在梦中看见美丽的花儿,那将预示着幸福会陪伴在自己身边。所以这个梦让她快乐了很多天。她不知道她的幸福会来自何方,但是她相信,一如既往,她还是那个被未来吸引着的女孩,所有不可知的东西都成为她的期待。
有两天,她梦见蛇,蛇追赶着她,无论她跑得多快,它都跟在她后面,而且眼看就要咬住她了,她在万分紧张的时候惊醒过来。第二次梦,她看见冬闲的田野上长出了无数的蛇,它们仰头向天扭动着,舞蹈着,波浪一般集体摇动它们细滑柔软的身躯。蛇行遍野啊!过去她也有过类似的梦,布摩说少女梦中的蛇代表陌生的男子,梦见蛇就是将会被陌生的男人追求。他还说,男人梦见蛇是不吉利的,但对于少女,梦见蛇就是好梦,因为美好的女子就该有男人追求,她们的青春,一天也不能耽误。
但她感到不安,整天心神不宁。她认为和这两个梦有关。
还有一次,她梦见风和日丽的日子,天空里洁白的云朵像岛屿一般,就在云影下面一条洁净的大路上,她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做爱,他很像王鹰,但不是他。他是谁,她也不知道。他是个凶猛的男人,像山里的兽,但对她十分温柔。她感到一种极度压抑的兴奋,身体的内部阵阵收缩痉挛,几乎要变成藤蔓一般将他缠绕,又像干涸的河床突然被水淹没……她想将自己完全敞开,渴望像山中的母兽一般发出悠长的嚎叫……但是她发现,远远地,金定和伶俐走来了,他们坦然的样子不像已经发现了她,但她知道他们是为她而来,找他们的公主来了。她无比羞愧,准备把头深深地埋进那男人的怀里,但他却不知去向。
醒来后,很长时间她还感觉到身体里生产之后正在慢慢复原的子宫阵阵收缩和痉挛。她蜷曲着身体,将头几乎埋在自己的腹部,自己将自己抱得紧紧,直到许久许久,那痉挛才慢慢缓解,她身体里的嚎叫才平息下来。
她想:难道我已经不是那个纯洁的布依少女了吗?难道,罪孽的情欲,已经在我的身体里留下了魔鬼,它随时会苏醒并爆发?
她反省着,在内心里将自己谴责,并暗暗发誓,虽然她没有在古老的仪式里献出自己的贞操,但她一定要用布依人的方式保护自己的纯洁;她没有能够将一个完好无损的自己交给自己的爱人,但她要用对孩子的全部的爱,让自己的伤口痊愈。
之后的几天,她一直没有饥饿的感觉,口腔里没有味觉,也没有食欲,听不见自己的血液流动的声音,四肢不暖,而且发酸。她的生命里曾经结了一枚果子,她生下了一个婴儿。当他生下来之后,她没精打采,没有了活力,仿佛她的血液已经在那个生产的时刻流尽了。
她从小到大在母亲伶俐的呵护下没有生过病,现在这种懒散的、缺少兴奋和欲求的状态,也许就是生病了。一连几日躺着,她觉得自己还是那么累、无力。以往的阿哈,可是个渴望像马儿一样奔跑、像鸟儿一样飞翔的布依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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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可 娃(2)
房间里有两个产妇,除了阿哈,另外一个肥胖的产妇几乎时刻不离人地有亲属陪伴。那是做剖腹产的,一连几天,丈夫或婆婆寸步不离地照顾她,哪怕是大小便,也是丈夫伺候,看起来,她比他丈夫还魁梧。产妇们按规定每天是要吃五餐的,那女人的丈夫干脆在病房里支了个电炒锅,专门给老婆做好吃的。阿哈没有人看望,也没有人送饭,就请那女人的丈夫从外面带个盒饭,人家夫妻不忍,将自己煮的鸡蛋熬的鸡汤分一点给她,她鼻子发酸,喉咙里堵着吃不下。
喂奶的时间到了,护士将婴儿送来,阿哈的孩子比那剖腹产的孩子看起来小了许多,但眉清目秀,小鼻子十分挺拔,一双眉毛又浓又黑。那家的婆婆夸完了自己的孙子肥头大耳,也不忘夸奖一下阿哈的孩子,说是漂亮得像外国人,阿哈没什么不高兴,但也不出声。孩子闭着眼睛使劲吸吮,阿哈的一对漂亮乳房像没成熟的青桃,结结实实,但只分泌了一粒小米般大小的黄色汁液,再没有奶水。孩子张着嘴哭,露出他粉色的小舌头和牙龈。她将食指轻轻放进去想抚摩一下他的小牙龈,他迅速含住她的指头吮吸,他的口腔多么的柔嫩温暖!只片刻,他就发现上当,重新张开嘴大哭起来。护士拿了瓶用水稀释过的牛奶来,孩子含住奶嘴再不放开,那吸吮的劲头真是拼着小命似的。护士责备她不吃东西导致缺奶,看她忧郁又悲伤,就改变了态度,教她怎样抱好了孩子怎样拿好奶瓶。
第三天,护士把孩子还给她们,让孩子和产妇一起睡,晚上到十点钟就关了灯,只留下微弱的夜灯。那肥头大耳的婴儿很乖,吃饱就睡,阿哈的孩子因为总是没吃饱,整夜啼哭。他的哭声很响亮,很长久,在这寂静的夜晚,大概可以穿过医院的住院部一直传到城市大街上。阿哈望着他哭,不知道如何是好,低着头流眼泪。
她总是不出声地看着孩子发愣。护士拿来一些产后保健、防治产后忧郁症的宣传小册子给她们,肥胖的剖腹产妇很认真地读,并和自己的家人讨论。她懒得看,扔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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