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不过,只要一年,未免也太急躁吧!”
“若把他当成是来采买经书的商人,一年也不算急躁。”
“这样说未免苛刻。既然如此,你打算花几年?”
“若说最澄是商人,我就是小偷吧!”
“真是有趣!”
“听说西明寺里,有和惠果师父所在的青龙寺交往极深的人士——”
“哈哈哈,连这你也知道吗?八成是指志明和谈胜吧!今日应该在寺里,是否替你引见一下——”
“不。时候未到。您只要传达说,有个从日本来的空海和尚,可能是来盗取密宗的。如此就够了。”
“来盗取……果真要这样说吗?”
“正是。”
“另外,你是否听到惠果师父的一些传闻呢?”
“何种传闻呢?”
“惠果师父的身体状况似乎不佳。”
“这事倒听说了,状况很坏吗?”
“就算年内不会有变化,但可能撑不到方才所说的五年。”
“一生穷极密宗的人,也不得不顺从天法啊!”
“连释迦牟尼也难逃天法。”
“是。”
“传密法予惠果师父的不空,还有传密法予不空的金刚智,如今也都不在这人世间了。”
“我正是不空普萨入寂之日出生的。”
“当真?”
“正是。”
“不过,竟也如此——”
“所指何事呢?”
“穷极密法的人,终究难逃一死啊!”
“如此让我安心不少。”
“啊。”
空海的回答颇出人意外,永忠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叹声。
“终究得一死——这事的确很严肃。正因为一死,才能成佛、成密。若想求取长生不死法,就该求诸玄道。不过,纵使尽得玄道,时候一到还是得死吧!”
玄道——亦即神仙之道。
“商人得死,佛教徒得死,乞食者得死,密教徒得死,玄道之士得死,连帝王也得死……”空海竟然很开心地说道。
“都得一死!”
“真是痛快啊!”顺着永忠的回答,空海若无其事说出此话。
“嗯。”
“正因为如此,才有佛法、才有密法吧!”
永忠目不转睛,盯着说出此话的空海看,再向空海说:
“你真是不可思议的人!”
永忠在和空海的交谈中,举止措词渐渐更加谦让了。
“和您一席话后,想到明日就要回日本去,真是可惜!很想继续留下来,和您天南地北地谈一谈。不过,终究不如归去。”永忠以惋惜的口吻,对空海说道。
“不如归去吗?”逸势边走边模仿当时永忠的口气自言自语。“二十年吗?我们——”
逸势似乎想到自今以后得在这长安度过二十年的岁月。
“不需要二十年吧!”空海说。
“不。空海!就算如永忠和尚说的,你五年就可以求取密法,二十年还是得二十年。因为如此,我们才来到大唐。并非可以用自己的意志决定要待几年的。”
“呵呵。”
“就算五年可以回去,难道那么凑巧,刚好有遣唐使船从日本来吗?二十年后,是否还有遣唐使船尚且是个疑问。”
“我知道。”空海像风般飘飘然走着,低声说:“已经播下了种子,或许不久就会萌出芽。”
“什么?什么种子啊?”
“期待萌芽吧!”
“啐。”逸势像个小孩般踢着小石头。“方知老暗催——吗?”
逸势不禁吟出那首不知不觉中感到自己开始老去的诗句。
“方才的诗吗?”空海问道。
所谓方才的诗,是永忠在谈完诸多事后,给他们看的一首诗。
“对了,西明寺是观赏牡丹的胜地——”空海对永忠说。
“确实是个好地方。”永忠回道。
西明寺的牡丹,比起长安其他的牡丹胜地绽放得晚。因此,这时期依然奼紫嫣红。
长安的许多文人雅士都来到此地,或吟诗、或作画。
“您也咏诗吗?”
“不。还不到咏诗的程度。”
“大家都说您的书法和诗文都很杰出。若有雅兴,我有件东西想给两位看看——”
“什么呢?”
“这是抄写自一位来访西明寺人士所吟的诗。”
“请让我们拜读一下。”
于是,永忠离开席间,取出诗文来,逸势方才所念的,就是那首诗中的一句。
“这是去年的作品。”
空海和逸势,读起那首诗。
那首诗题为《西明寺牡丹花时忆元九》:
前年题名处,
今日看花来。
一作芸香吏,
三见牡丹开。
岂独花堪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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