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按下墙上的开关,屋里才有了几许象征生命的光亮。
东头的床边坐着老汉的老伴,她的头发梳理得光滑顺贴,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身子象钟摆一样有节奏地向前摇晃,脸上带着迷迷糊糊的微笑,一双痴滞的眼眸温柔地望着另一张床。
那张床上躺着一个人,蓬乱的头发,瘦干干的脸,身子埋在被子里,一动也不动。
“娃他妈,我回来了。”老汉平声静气地打着招呼,然而床边的老妈妈却无动于衷,依然满怀慈爱地注视着对床的那个人。
老汉叹了口气,指了指露出被子的野人般的那颗头:“这就是我儿子,唉,疯了十年了,总是时好时坏的。”
正说着,那个“野人”突然将头转了过来,两眼放射出疯狂而散乱的光芒,他嘴里“啊、啊”地怪叫着,扭动身子想从被子里挣脱出来。
陈小乔吓得禁不住倒退一步,眼中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别怕,他被绑着呢,下不来的。”老汉歉意地说道。
“血!血!血面纱!血面纱……”“野人”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得阴晴不定,眼里的恐惧如一股突如其来的洪流,随时准备夺眶而出。
第三卷 面纱背后 第四十六章 卖酒老汉的疯儿子(3)
“血面纱?他说‘血面纱’?”陈小乔如遭电击,不由自主地惊叫起来。
池文浩的脸色也随之骤变。
卖酒老汉的表情尴尬中带着心酸,跺着脚说道:“唉,你们也看着了,他一犯起病来就胡说八道的。没吓着你们吧?”
陈小乔上前一步,胸脯剧烈地起伏:“老爹!您儿子……他十年前是怎么得的病?”
老汉伤感地回望儿子,幽幽地说道:“唉,你们不知道,我这孩子从小脑子就不灵便,所以,一路留级,好不容易读到初中毕业就回家来了。眼看着十七岁的大小伙子整天呆家无所事事的,我就托人帮他找了个学校做临时工。谁知道,才干了没几个月,这孩子突然就发了‘失心疯’,先是直愣愣地发呆,后来,就开始胡言乱语了。有一天,干脆就没回家来。我和娃他娘满街满巷地找,挨了三天才在一个垃圾堆边找着了他,可是,他却不认得我们了……”
说到这里,老人忍不住抬起衣袖去擦拭眼睛。
陈小乔扬起头,紧张地问道:“老爹,您儿子当年是在哪个学校当临时工的?”
老汉低头想了一想:“哦,我记得应该是在师范学院里边。”
“师范学院?”陈小乔的心脏“嘭嘭”乱跳。
而床上那个“野人”也似乎受了震动,不住地摇晃着脑袋,满头的乱发如野草般参差摇曳,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老汉侧头瞥一眼儿子,又回转过来抱歉地望着两个受惊的年轻人。
陈小乔此刻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卖酒老汉的儿子就是白阿姨所说的十年前那个傻子临时工。她极力平复着内心的悸动,柔声向老汉道:“老爹,他说胡话的时候都讲过些什么,您还记得吗?”
“这……”老汉有些疑惑,奇怪地问道:“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陈小乔和池文浩对视一眼,终于鼓起勇气说道:“老爹,不瞒您说,我们就是师范学院的学生。我们怀疑,您儿子和十年前一起自杀案有关系,他可能是一个重要的目击证人。”
“什么?自杀案?你是说学校死人啦?真的吗?”老汉的声音中透着恐惧。
“是的,您知道什么,能告诉我们吗?我们认为,那起自杀事件很可能和他刚才说的‘血面纱’有关。”陈小乔慢声细语,却语出惊人。
还没等老汉说出话来,床上的“野人”却突然间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嚎,把所有人都吓得浑身一震,包括那个呆坐床边的老妈妈。
“野人”就像一条刚刚被放在陆地上的鱼,发狂般拼命摇晃自己的身躯,。
突然,他的一只手从束缚中挣脱出来,回手抓起被揉皱的旧枕巾,凌空高举,同时,上身“蹭”地一下从床上直僵僵地坐起,眼中迸射着野兽般凶猛的光芒,恶狠狠地瞪视着面前的四个人,声嘶力竭地高喊着:“血面纱!‘血面纱’还会再回来的!”
话音落地,那“野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蓦地从被子里抽出另一只手,双手交握,向着自己的腹部做了一个猛刺的动作,接下来又是一下……连续三次,他“嘭”地一声,身子向后一倒,直挺挺地重重砸在床上。
第三卷 面纱背后 第四十七章 卖酒老汉的疯儿子(4)
“阿牛!阿牛!”老汉吓得面如土色,冲上去扑在那“野人”身上,惊慌失措地大叫。
陈小乔和池文浩也上前一步,倚在床边忧心忡忡地望着床上的“野人”。
老汉的儿子木头般平躺在床上,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天棚,仿佛死了一般。
老汉颤抖着将手伸到儿子鼻下,几秒钟后,才如释重负地收回手来,微笑着对两个年青人道:“他没事,唉,吓死我了。”
就在这时,床上的“野人”突然身子一动,面无表情的脸上骤然间堆起几层笑纹,“咯咯咯”地傻笑不止。
老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惯了,总这样,发完疯就傻笑。”
说完,老人又回身看了看自己的老伴。老妈妈却神情依旧,痴笑如常。她就好像在自己的世界中做着酣畅的美梦,对她来讲,似乎已经再也没有什么能让她从梦中惊醒。毕竟,醒来的世界太残酷,她宁愿选择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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