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婷道:“那也不是。技术没有什么不对。只不过我们的心智还不能接受它。”
“‘我们’?”二号惊奇地问,“你把自己也算在我们的世界里了?”
“我已想清楚了,在这种情况下我无法遵守‘旁观准则’,而且,我发现在某些方面,自己并不比你们优越。”
“谦虚是很好的态度。”二号说。方婷正陷入沉思,所以没注意到他的反常的语气。
“那个家伙竟长大了?”穆哈穆大声问。方婷看着他,眼里就现出轻松温暖的光,她想:“穆哈穆这矮老头,他是个‘阳气’很重的人。那种阴森森的诡异气氛被他的声音一下子冲散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迷信。
“他长大了。”二号说,“谁知道他是怎么长大、在哪里长大的?反正,他从一块半死的肉团长起来,居然也长了人的样子。不过他的心可不象是颗人心。”
“他坏么?”方婷问。
二号奇怪地看看她:“他一直追踪着咱们,想把你带到不知哪里去。又帮夜世界的人抓了我们,你还要问我:他坏不坏?”
“不是那个意思,”方婷说,“他干那些事可能都是受人指使。我是问你:他失去了一个人应该有的感情么?他……他的血还是热的么?”
“问得好……”二号说,“他的感情……谁也不知道。在他身上,我能看得出来的感情就是恨,恨我,要杀我。这算不算人的感情?”
方婷说:“我也不清楚。我的见识很浅,我缺少那方面的经验。如果我是他,我想……我可能也会恨什么人,但我不会杀人。”
“他总想跟我打架,也许是要比比谁更强,看我有没有资格代替他而存在。这人怪透了。他怨气冲天,没有哪一分钟不是在痛恨里度过的。他是一具行尸走肉。”
“你也骂够了吧?”穆哈穆不满地说,“背后骂人可不是男人的做法,何况骂的是自己的兄弟。要我说,他恨你多少有点道理,你欠了他东西——但是到底欠了什么我可说不上来。本来他已经够惨了,唯一可能跟他贴心的人又这么自私,
就知道一个劲儿骂……”
方婷悄悄碰了穆哈穆一下,对二号说:“他现在去哪里了?还活着吧?”
“活着!”二号说,“他不先弄死我,自己是不会死的。他也许正躲在暗处瞄准呢。”
“别这么说,”方婷说,“你们兄弟还有和解的机会呢。伯莱拜尔,这可不象你。你曾经为了搞清楚你母亲的身份不惜冒渎职的危险,现在知道自己有个兄弟,为什么又要恨他呢?”
二号想想说:“我们是不会和解的。他对我恨之入骨,不死不休。肯定会有一场生死搏斗。”
“那就想个办法别跟他打啊。”方婷说,“跟他讲道理。”
“跟他这种人能讲得通吗?我又不是没试过。”
方婷说:“那你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讲法。每个人都能讲通道理的,只要能把你的道理讲进他心里去。”
“你这么能干,教教我吧:怎么跟他讲?”二号嘲讽地问。
穆哈穆怒道:“自己没本事,还不想听别人劝!”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讲,”方婷说,“但是你是他的兄弟呀。我没办法也就算了,你一定要想法与他和解。你们的关系亲密无间,你们早在母胎里就紧紧贴在一起,”
“后来呢?我把他吞掉了。”二号打断她的话。
方婷说:“不要这么想。他曾经是最贴近你的心脏的人哪。你们的血在一起流淌过,这还不够吗?还有什么事情比这重要呢?”
二号皱着眉,边想边摇头。他说:“他很会记恨,我占了这么多便宜,他吃了那么多的亏,这个结怎么解得开呢?只要我活着,他心里的阴影就永远抹不掉。
毕竟他这三十年所过的是鬼一样的生活。总是在暗处窥视着我的成功,自惭形秽。
而我在阳光下面工作、受奖励、升迁、休假、旅游、钓鱼、婚配、上‘浮岛’找姑娘……本来,他也能享受这一切,你们认为这公平吗?”
穆哈穆说:“不公平!可这事儿谁也怪不了。”
“这么一句话能说明什么问题呢。”二号淡淡地说。
“希望他晚一点找你。”方婷说,“那时我们就想出办法来了。”
穆哈穆看着她:“你自己的事还不够多么?现在最紧要的是帮你回家呀。”
二号突然警觉地竖起了耳朵:“听见马蹄声了么?虽然你希望事情晚一点发生,他还是追上来了。”
他们过一会儿都听到了:急骤的蹄声隐隐从后面传来。二号目光闪烁,对穆哈穆和方婷说:“帮我消灭他!”
(8)
伯莱拜尔看到了前面的人影。他可以肯定:身形苗条的那个是方婷,矮小的是穆哈穆,另外一个就是“二号”了。二号一定冒充了他,所以方婷和穆哈穆毫不怀疑。他突然间心急如焚:现在二号手里等于有两个人质。这一仗不好打。但他决不能让二号得手,方婷必须安全回到白昼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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