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舍得……”她像是在回答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舍得吗……”钟原的声音也小下去了。
把芬芳……留给年华……
两个人一时都静下来了,就这样看着满地的曼珠沙华。那些花像是有生命似的,摇曳出一阵阵的异香。
彼岸……没有灯塔……
钟原才想起自己站在河边。那条河几乎不为人察觉地流动着,却有着执著而不可阻挡的气势,似乎从亘古以来,就这样缓缓地流淌,即使在永远之后,也会这样的流淌下去。河水不知有多深,刚才在空中看到的是蓝色,可是站在它旁边,才发现居然是黑色的了。
河水不很宽,但是对面岸上却仿佛蒙上了一层雾,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乳白色的雾浮在红花上面,只能偶尔看到几个影子隐隐约约地移动。钟原静静地看着这黑水、红花和白雾,恍然不觉时间的脚步。
我依然……张望着……
天黑……刷白了头发……
紧握着……我火把……
“喜欢这里吗?”不知过了多久,钟原听见她问。
“喜欢……”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隽永的美丽,就像昨晚开放的昙花啊。钟原这么想,却又马上打断了自己的思路。转瞬即逝的昙花……怎么能用来和她相比呢?
“很喜欢昨夜的昙花?”她像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很喜欢……”钟原也不知为什么会这么说。这么说太没有创意了,可是他却找不到别的词句。她就像是磁石,把他的一切语言都吸走了。
他来……我对自己说……
“如果昙花盛开不败,你会开心吗?”
“会开心……”
“你会用拥有的一切去换昙花的盛开吗?”她眼角的哀伤更深了。
“会……”我愿意用一切去换你不再哀伤,用一切去换你的笑容。即使是生命,也在所不惜。
我不害怕……我很爱他……
她慢慢走过来,拉起他的手。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手中,轻轻地握住,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了钟原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微笑。
她缓缓向前走去,迈进河里,却站在水面上。
她回头望向钟原:“我们走吧。”
钟原举步向她走去。她无论去哪里,他都可以和她一起。他也能在水面上走过去的。
他正要踩进河水,却猛地看到水里的倒影不是自己,是另一个人,像是那天那个跳楼的男子,钟原仿佛看到了慢镜头重放,那个男子冷笑着到了自己面前,他诡异的微笑,然后用那死人一样的手指着自己说:“下一个是你!”
接着胸口猛地一痛,像被火烧一样,他觉得胸前像是被火车撞了一下,周围的一切急速地退去,大地、云层、城市、窗口……床。
钟原从床上猛地坐起来,大口喘着气,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一个梦。这真是一个梦吗?
钟原摸着胸前,那里还在隐隐作痛。他的手指摸到硬硬的一小包东西,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那是明朗送给他的护身符。看看窗外,天已经黑了。
他又躺倒在床上,心还在怦怦跳个不停。好半天才平静下来。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刚才究竟出了多少汗——现在一身黏糊糊的难受,床单也潮乎乎的了。
钟原翻身下床,胡乱穿上拖鞋,打算去冲个凉。
在他身后,昨夜开败的那朵昙花无声地掉下地去。
钟原解下颈上的护身符放在一边。自从明朗给了他这个东西以来,他每天都随身带着,只有洗澡的时候才会摘下来。钟原本来并不是一个很迷信的人,不过自从那晚看到奶奶以后,他就暗自提防起来。这种事,以防万一也是好的。
钟原放水冲凉,一边还迷迷糊糊地想着刚才那个梦。很美的梦啊,除了最后那一点以外。大片的红花,缓缓的河流,多美的景色。她站在花间的样子,真是人比花娇啊。
“彼岸花。开彼岸……不见叶……不见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梦中的声音又浮现出来。
生生相错……因为不舍得吧……
是不是渡过了那条河,就能和她在一起了呢。钟原默默地想着,迟钝地冲着身上的泡沫,心里只想着那片火红原野上纯白的她,那幅绝美的画。
夜深了,明朗才回来,他看到了钟原,一下子就惊呆了。
这绝对是非常恐怖的脸色,像是将死之人,他伸出手去摸钟原的印堂,入手冰凉,他真的被吓到了。
“印堂凉,人要亡。”这句话语他不可能不知道。
钟原这是怎么了,他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请出四兰道姑。
钟原还在拍明朗摸到自己额头上的手,说:“我又不是从断背山上下来的,你摸我做什么?”
明朗已经换成了女声,接口道:“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好色淫荡,怎么会被花鬼缠身。”
钟原往后一退,结巴着说:“四兰道姑,明朗又让你上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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