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蕊儿闻言一惊,这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大嫂明明告诉她这个何妈是周家老太爷的原配夫人,怎么厨娘嘴里说出来,就成了妯娌?周家到底有几个老太爷?蕊儿心里很疑惑,但嘴上没有说出来。
厨娘低低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这周家是大户人家,大户人家外头人看着都是鲜亮的很,可是那朱漆大门一关,里面埋了多少不鲜亮的事儿,外人谁也不知道……何妈的事儿,一句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您还是暂且别问了,该知道的时候,自然有人讲给您听。”
蕊儿张张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大嫂不让问,厨娘也不让问,这个疯疯傻傻的老太太到底是什么来路呢?
蕊儿的手艺是很不错的,一顿四喜团圆羹吃的周家的人都眉开眼笑心满意足的,老太太也十分满意,蕊儿当阴亲新妇的这几关算是都顺利的过去了,今后就是安安分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过日子了。蕊儿站在老太太身边毕恭毕敬的伺候着,一面却偷偷地扫视着席上的各色人:周老太太右手边坐着的是周家大少爷周若辛,大少爷微微佝偻着背,显得有些萎靡,目光也很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席间还不小心被呛了一下,一边的陈氏忙伸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动作和昨晚陪着蕊儿的时候一样轻柔;但蕊儿注意到,周老太太看孙子的目光却很冷淡,周若辛整个早餐过程中也基本上没看周老太太一眼,按说这是周家第三代唯一的继承人了,为什么他们彼此却好像是陌生人一样?蕊儿还注意到,陈氏在轻轻拍着丈夫后背的时候,似乎是不经意地和下席的周福对了个眼儿,马上又把视线挪开了,好像带着那么点不可思议的——逃避?还有插手站在席下候着的厨娘,她似乎也在回避着什么人的目光,蕊儿甚至觉得她在微微发抖,从柴房回来厨娘一直有些心神不定,难道是因为何妈?因为自己问过她何妈的事情?蕊儿越想越糊涂。
整顿早餐表面上看是谈笑风生和和美美,但中间却好像连着若干条数不清的丝线,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系在了一起。
日子平平淡淡地过起来还真是飞快,转眼蕊儿到周家已经有两个月了,这段时间,周家也没有再闹过鬼,大家心里感叹着那个来路不明的道士瞎掰的话居然还真的歪打正着了,只是可惜了蕊儿这么好的姑娘,如花似玉又性情温柔平易近人的,偏偏要守着一门连寡妇都称不上的婚事过一辈子,也算是暴殄天物了。不过蕊儿倒没什么计较,尽管每天晚上守着一盏孤灯,一轮明月,也会觉得惆怅无比。
待在商人家,也免不了耳濡目染一些生意上的事情,这些事儿,蕊儿自然是没有发言权的,只有听和看的份儿。周老太太已经是古稀之年的人了,但是眼睛耳朵脑子却是一点不输人,周家的商号涵盖了很多行当,每日光是各家分号定期轮番报上来的账册就让蕊儿看着眼晕了,但老太太却能有条不紊不紧不慢的在大半天时间里一一处理完毕,也经常会让陈氏协助她做些事儿,当然,陈氏作为外姓人不可能插手太多。不过让蕊儿奇怪的是,周家大少爷倒很少和老太太一起参与家族的生意,只是定期到各家商号挨个走动一下,倒更像是给周家跑腿的,而不是周家的半个主人,这又是为什么呢?
“等忙过这一阵儿,你也跟着学着点儿。”这一日晚饭后,周老太太当着陈氏的面对蕊儿说。
蕊儿点点头,其实老太太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了,只是从来没有让蕊儿参与过任何生意上的事务,次数多了,蕊儿也只当这是应景的话了。何况她也没这份心气,老太太的本事,一成她也不敢想。
“车马劳资都备好了吗?”周老太太又把目光转向一边站着的周福,周家在蒙古边境上的一批毛皮要运回来,顺便再运一批麦种过去,因为设在蒙古边境的几家周家的商号和别家起了点纠葛,老太太决定派个可靠的人去协调一下,再加上晋中的另一家大户王家也看上了那片地界,与其做对头,不如派人好好谈谈,联起手,好在边境线上能站的更稳。所以老太太派周福跑这趟本来并不大的差事。
“备好了。”周福毕恭毕敬地回答,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蕊儿没来多久也看出来了,老太太对周福是很放心的,比周家大少爷更放心。不过说真的,蕊儿也感叹这周家对下人和伙计们真是慷慨得不得了,别的不说,就说这吃饭,那是顿顿有酒有肉,就光这主食面食,十天半月就不带重样儿的,冬天还支两个火锅,一个猪肉一个羊肉,各取所需,并且另加油茶和黄酒暖身——别误会,不是蕊儿过门两个多月只惦记吃食,而是蕊儿经常亲自下厨为长辈烹汤熬水的,总和厨娘在一起,每天做出那么多花样,伙计们是乐意了,厨娘可就头疼了,一有苦水就忍不住和蕊儿唠叨,一来二去,蕊儿也自然对伙计们的各种待遇上了心。不光是吃,还包括穿,周家逢年过节都会给周家上下和商号里的伙计们按等级和业绩置办新装,用的都是串绸春绸这样上好的面料,从不吝惜,让蕊儿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暗暗称奇。“真不愧是大户,这样的大方,怨不得伙计们个个都那么尽心。”蕊儿有一次忍不住对大嫂感叹道。大嫂听了,只是微微一笑,淡淡地说了句:“尽心,也有尽心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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