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等我以后做了大买卖,天天给你杀鸡吃。”钱家的孩子仰着头傻傻地说。
周祥贵拍拍钱家孩子的脑袋:“大买卖?做什么大买卖能天天吃鸡啊?”
钱家孩子愣了一下,孙家孩子却抢先开了口:“卖肉火烧,卖很多,卖了的钱都交给哥。”
周祥贵和祝明贤都笑了,眼里填满泪花,周祥贵眯起眼,自言自语地念着:“大买卖,大买卖……”
过了一个月,祝明贤带着脚夫帮原路经过,带走了周祥贵。晚上在牛车上过的夜,拿柳杆支起一张油毡子当顶棚,,但是前后开洞还是灌风,俩人就挤在一处紧紧靠着借彼此点热乎劲儿。睡不着,挤在一起不吭声想心事。
“想家吗?”周祥贵笑着捅捅仰望着破毡子发呆的祝明贤,“还是想媳妇?”
祝明贤回过神来,憨憨地一笑:“都想。”
周祥贵搓了搓手掌:“咱也想啊,出来都这么久了,真想回去看看。”说完,周祥贵看着祝明贤,“我最近一直在琢磨个事儿——”
“咱们单干,自己起一摊子给蒙地挑货的买卖。”祝明贤微笑着看着周祥贵。
“嘿!你小子怎么知道的?”周祥贵高兴的打了打祝明贤,显然,俩人的想法不谋而合,“我做工的这家人啊,就是给蒙地商人跑腿儿的。这儿的皮毛牲口多的贱价卖得人心疼,绸缎布匹烟茶那些又是俏货。这次这家人对我挺满意的,说我心眼实又能吃苦,讲义气,跟我做生意他放心,咱出来也有几年了,虽然没啥本儿,但还是认识了不少人。那家人说了,能先支我们点儿本钱,到时候按三分利提成就行。我琢磨着这是个好机会,咱给人家当脚力,一辈子也就是个脚力;但是咱给自己当脚力,赚的钱都是自个儿的。”
“我觉着行,”祝明贤一翻身爬起来,掰着指头对周祥贵说,“咱走关的山西人不少,这几个行当的咱都认识,只要那人肯给咱下本,咱肯定能行。”
“我就知道你会同意,”周祥贵得意地捅捅祝明贤,“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咱们可以先这样……”
夜空上的星星不多,但很亮,像眼睛一样眨巴眨巴闪着光,静静地看着这对衣衫破旧却满怀希望的小伙子。
说干就干,做生意抢的就是一个先机。年轻后生们肯吃苦也能吃苦,再苦也苦不过那些紧巴巴嚼着酸枣仁的日子。这样,周祥贵和祝明贤的生意慢慢地成了点儿气候,本钱还清了,媳妇过门了,宅子也起来了。当然,每趟出关押货还得自己出马,毕竟家业还不算大。
“您的意思是——”周若辛慢慢明白了什么,“您和我的祖父是一起做生意的合伙人?”周若辛皱起眉,努力回忆着,“对,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周家供着的牌位里,好像的确有一个姓祝的牌位……那你——”周若辛盯着祝明贤,迟疑了片刻,话还是说出了口,“您又怎么会在这里?您到底是人还是——”
“难为你祖父,你们周家还能记得祝明贤。”祝明贤并没有直接回答周若辛的话,只是不紧不慢地吐出一个烟圈,把视线转向一旁站着的周福,周福低下头,有意地躲开了他的目光,“如果我们那一次不走那一趟货,或者换句话说,如果我和你祖父不是一起走那一趟,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那本来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趟生意,原本是祝明贤带人沿科布多河到上游一处草场推销货物的,然而彼时正逢草原上的雨季,道路泥泞,周祥贵想来想去,总是不放心祝明贤——很多时候说的鬼使神差,就是这么回事。
“那怎么行?上一趟就是你走的,这一趟说啥也得我去。”祝明贤说,“咱们一直不就是这个规矩吗?没啥可商量的。”
“那我跟你一起去。”不知道为什么,周祥贵对这趟行程总是觉得不放心。
“瞎话,哪儿有一家两个东家同时押一趟货的。”心直口快的祥贵媳妇玉儿抢白了自己男人一句。
“没啥不能的。”周祥贵一边卷烟丝一边说,“这次押两倍的货。咱们一直只在科布多河上游活动,这次到了以后咱们分两路,你去老地方,我去中下游的草场转转,一趟多走点儿,这个雨季咱就可以少一趟单跑的买卖了,人也划算货也划算。”
听到这里,祝明贤也不再推辞,二人各自回家收拾东西。
一路行至科布多河入口处,二人分开,约定七日之后在此会合。此时的周祥贵和祝明贤当然不会想到,这一别,就成了阴阳两隔。
七日后,周祥贵回到科布多河入口,他的心情实在是很好,中游的几个大草场被他摸了个滚熟,货当然是扫空了,他甚至高兴地盘算着回去以后再走一趟科布多河,需求量实在是太大,而且由于地势的关系,涉足科布多上游的商人不多,这样的钱不挣都嫌可惜。他正在编织着长顺川的美好前景时,几个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人跌跌撞撞地倒在他面前,周若辛愣了,是商队的几个活计,跟着祝明贤一路的,一个姓钱,一个姓孙,一个姓王——其他人呢?祝明贤呢?周祥贵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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