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淑绣很老实的摇摇头,然后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和沈太太半夜撞鬼的经过讲给这老太太听,老太太听完,笑的更古怪了,那笑声又哑又尖,笑的淑绣不知所措。笑够了,老太太停下来,看着淑绣,指了指东面一间厢房说:“你就住这儿吧。”
“哦,好。”淑绣稍微挽了挽袖子,打算好好收拾一下屋子,给老太太留个好点的印象,随口问了一句,“这宅子里还有些别的什么人呐?我该为您干点儿什么呢?”
“没有人了,只有我们两个。”老太太咧了咧嘴角,露出几颗残缺的黄色牙齿。
“那我——”
“你不用干什么了。”老太太把淑绣没出口的话堵了回去,“你和我一样,在这儿数数日子,看看外面的人,就行了。”
随着淑绣被逐出王家大院,各种流言蜚语逐渐也平息了下来。一开始,樟和村还有好事的年轻人大晚上跑到寡妇桥附近去蹲着,专等这个“鬼”现身,居然一次也没有等来,日子久了,大家也把这回事儿给忘了,直到,有一天……
这一天风和日丽,天很蓝,花很香,鸟儿嘤咛,空气很好,麻四踩着湿润的黄泥地朝村口走去,边走边哼着刚学来的安庆小调。麻四是樟和村的一个木匠,樟和村男人不多,一般的人家把男人都送出去经商当学徒了,整个村子基本都是些孤寡老幼,很少有青壮年的男人,麻四是这很少中的一个,他是个孤儿,又是个光棍,所以活的很开心,因为别人得为一堆人活着,他只要惦记着自己就行了。今天,麻四是要出村给人买木料的,途中要路过樟和村的那片远近闻名的牌坊群。
麻四不识字,牌坊上写着是些什么玩意儿他也不知道,什么“功德”什么“忠正”什么“贞烈”什么“节孝”在麻四眼里都是鬼画符。但是,石牌腿儿上一串“鬼画符”却吸引了他的注意,麻四虽然不识字,但是在樟和村待了十来年,也知道那些牌坊是被村里人奉若神明的,可是今天,四座呈弧形排开的牌坊两边的柱子上居然都被人画了奇怪的符,而且,那些符是暗红色的,红的很怪,麻四闻了闻,有点腥味,那味道好像是——血……
麻四跟疯了一样玩命往村里奔,边跑边喊出事了出事了牌坊柱子上有血字了,樟和村早已经乱成了一团——一半是因为上气不接下气的麻四,另一半是因为樟和村昨晚的另一桩命案,和沈太太关系很好的周太太死了,脖子上有很重的淤痕,手腕被一条细细的东西给勒断了,血流了一地,不知道到底是被掐死的还是流血流死的,抑或两者都有。
周太太是寡妇,自己男人是沈先生商行的掌柜,和很多商人一样客死异乡,周太太年纪轻轻便做了寡妇,她没别的毛病,就是有点嘴碎,平日里爱跟沈太太一起嚼嚼舌根子,但好像也没跟什么人结过怨,尤其难得的是,周太太从十六岁守寡到现在,已经二十年了,孩子也送出门自己谋生去了,没准再熬个十年,也能捞一块贞节牌坊,步王老太太的后尘,可怎么突然就死了?而且和沈太太是前后脚?
这么一来动静就大了,牌坊群上被不知道什么人画上了莫名的血字,而且画的歪歪扭扭极其怪异,似乎是在昭示着什么特别的含义一样。樟和村两个名声很不错的妇人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明不白地惨死,其中一个还是方圆几十里名头还不小的节妇,樟和村是个要脸面的村子,出了这样的事,村里的老老少少除了不安,更觉得丢脸。衙门里也派了人下来,几个当事人没完没了的被拉去问口供,问的人头昏脑胀,该没头绪还是没头绪,总之,闹鬼的传言是越来越玄乎倒是真的。再把话说回淑绣这头,淑绣来这所旧宅也有几天了,她发现这老太太性情有些古怪,能整天整天的不说话,成天闷在阁楼上,偶尔也会出来搬把椅子坐在天井中间晒晒太阳,每到这个时候,淑绣就会安安静静的挪到老太太身边坐着,老太太不说话,她也不多嘴,自己拿着自己的绣活打发时间,一老一少就这样在这座不大不小的老宅里安安静静地坐着,仿佛和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干系。淑绣并不害怕这个有点古怪的老太太和这座安静的宅院,相反,这座无人的宅子让她觉得更安全,没有王家大院那种森严的气派,没有那么多双眼睛成天盯着你,这个旧宅让淑绣有种家的感觉。同时,她也本能的感觉到,这个老太太同样不讨厌她。更让淑绣觉得高兴的是,在这旧宅里待着,她能时不时的趁人少的时候出去走走,坐在美人靠上看看樾河,想想那个众人口中的吴家寡妇到底是怎样一番风流韵致。
这一天傍晚,淑绣来到樾河边,看到麻四一个人坐在河岸上发愣。
“小兄弟,干什么呢?”淑绣笑了笑,主动上前搭话。
淑绣声音不大,麻四却惊得跳了起来,倒把淑绣搞得不知所措。有些慌乱的麻四回头看见是淑绣,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笑,没说话。他认得淑绣,早先麻四给王家修跑马楼的时候淑绣看他鞋子破了,还专门给他做了双新的,转天偷偷塞给他的。
“又被官家的人叫去问话了?”淑绣招呼麻四在一个角落里坐下,那儿有几个石凳,当然,两人离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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