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圆内方,无论是行事机巧还是内里正派,为的是做官的清誉,做人的名声,不求平步青云,只希望自己能无愧于头顶那一片朗朗晴天,对得起自己的一片报国忠心;
外方内圆,无论是处世直率还是心怀悲悯,为的是做官的规矩,做人的坦诚,不求名留青史,只想让自己对得起身边的每一个普通百姓,无论他们是什么人,无论他们是哪里人;
孰是孰非,没有定论,所以,屋子里变得很安静,很安静。
沉默了很久,还是方士奕长叹一口气打破了沉默:“那我该怎么做?放他走?让他回铁勒?然后坐等铁勒人和西突厥联手在西庭起事后再上奏天子?”
“如果……我能劝说契苾乌延来见两位大人呢?”一直没有说话的契必闽文突然冒出一句话,把方袁二人吓了一跳。
“你一直没能说服过他们,甚至连兀偰良也不能,这次——就不怕又是无功而返?”方士奕半信半疑。
“契苾乌延的为人我很清楚,他虽然不服教化,但为人坦荡,如果我将二位大人所言如实相告,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转机。”契必闽文也不是很肯定,但至少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试试吧。”袁振升用探询的眼神看了看方士奕,又补充道,“还有,你再告诉他,先别忙着轻举妄动,因为你们铁勒的正统首领兀偰良……也许根本就没有死。”
“什么?!”契必闽文惊讶的问道,“怎么可能?他的尸体我们不都看见了么?”
“可我们到现在为止谁也没有看见他的脑袋。”方士奕接过话头,方袁二人会心一笑,其实,他们总能想到一起。
“契必闽文,你去做你该做的事;我们也做我们该做的事好了。”袁振升眯起眼,“现在,该去看看牢里的两位客人了。”
如果方士奕和袁振升知道 “兀偰良没有死”这句话会在侯天朔和万申那里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他们——早就该说了。
“你说我们该先提审哪一个?”方士奕显得颇为踌躇,牢里的侯天朔和万申是最直接的涉案人,没有证据,没有证人,他们两人怎么个审法就颇为讲究了,否则肯定又跟县衙报上去的案卷一样,无功而返。
袁振升好像有些心神不定,愣了半天才问道:“先……先审那个侯天朔吧。”
方士奕看了看袁振升,轻笑一声:“你还在想契必闽文的事?不是你主张放他走的么?怎么?现在开始拿不定主意了?”袁振升张张嘴,没说话。“行了,他现在已经上路了,多想无益,出了什么事……再议吧。”方士奕似笑非笑地抛出一句让袁振升气结的话,“拿得起,放不下。”
袁振升想了想,没话说,于是转了话头:“我总觉得,侯天朔身上的东西比万申多,首先,他是万仁,也就是兀偰良的密友,记得契必闽文说过什么吗?他第一次看到那枚兀偰部的狼头鹰尾扳指的时候,就是万仁与侯天朔在一起的时候。”
方士奕点点头:“也就是说侯天朔很可能知道万仁的真实身份,而且万仁死,或者说失踪的那一天正是约了这个侯天朔,那么这个侯天朔……应该不仅仅是万仁的朋友这么简单,难道——”方士奕想起万府的这些人,万宝是魏王府的道士,万和是意欲谋反的铁勒部副将,这个侯天朔……不会又是什么王室贵胄,前朝余党一类让人头疼的人物吧,方士奕觉得有点头大。
“想这么多干什么?放得下,拿不起。”袁振升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进了县衙正堂。方士奕苦笑一声,抬脚跟上。
最先被带上来的是侯天朔,说起来,方士奕和袁振升都是第一次见到侯天朔。侯天朔看上去倒是身形魁梧,相貌堂堂,可是怎么看怎么不太对劲,好像跟契必闽文有点相似,眉眼之间间颇有些西域人高鼻深目的痕迹,虽然发色乌黑,和汉人相差不多,“怎么?莫非这个侯天朔……也是铁勒人?”方士奕在心里咯噔了一下,开口问侯天朔:“你是何方人氏?”
“我……忻州人。”侯天朔回答。
“哦?是么?”方士奕顿了顿,突然问道,“你是铁勒人吧?”
“什么?!”侯天朔大惊,脸一下子变了色。方士奕和袁振升对望一眼,方士奕接着问道,“你认识一个叫兀偰良的人么?”
“兀偰良……”侯天朔的脸上渗出一层汗,手也开始微微发抖,“不……不认识。”
袁振升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没必要瞒我们什么了,我们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你不说,我们也知道,兀偰良还没有死。”实话实说,袁振升说这句话不过是为了诈一诈这个明显知道什么却不肯说的侯天朔,但是他却不知道这么无心的一诈,竟然诈出了他们一直想知道的真相——
“你们,看来真的什么都知道了。”侯天朔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居然一下子变得很坦然,“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但是,我的确就是兀偰良。”
“什么?!”袁振升和方士奕被侯天朔的这句话惊得非同小可,侯天朔是兀偰良?那万仁是什么人?袁振升站起身,刚想说什么,却感觉到方士奕在暗暗拽他的衣角,袁振升马上回过神来,“你是兀偰良,那万仁跟你又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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