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这次笑不知为什么使谢卢亚诺夫觉得真是令他陶醉。是因为她第一次笑时他还不喜欢她吧?他真傻,对女人的漂亮一窍不通。
“不是,”他非常认真而又温和地说,“您不像性欲强烈的淫妇,您像我求之不得的女伴,请不要拒绝我。”
“我不拒绝您。”
“瓦利娅,您多大了?”
“24岁。”
“我比您大十三岁。在整个十三年的漫长岁月里,经常与我打交道的是泥泞、鲜血、尸体、苦难、伏特加酒和绝境,这不会使您感到厌烦吧?”
“让我们试试看吧。”她笑了笑说,“如果不满意,到那时我们再决定该怎么办。”
谢卢亚诺夫给戈尔杰耶夫上校打了个电话,得到了对方的表扬并准许回家去。熬了几个昼夜,身体疲惫不堪,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汽车前,扑通一下子坐在后排的座位上,就急急忙忙把自己的地址告诉坐在驾驶员位置上的瓦莲京娜,声音简短又含糊不清。
他醒来时精神饱满心情愉快,但他长时间没有回过味来,他这是在哪儿,为什么腿脚都麻了。过了一会,他头脑清醒了才弄明白,他是躺在自己汽车的后排座位上,还有人关心地给他盖上了一条方格毛毯。他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竟使他大吃一惊,已是深夜两点了。还好,这位疲惫的侦探总算睡了一觉。慢慢地他的脑子好使起来,他想到了公民证登记科的那位姑娘,她答应把他送回家去。这么说是她送的他了,还是她只是口头答应要送他呢?谢卢亚诺夫朝街上看了看,原来汽车就停在他家旁边。可这方格毛毯是哪儿来的呢?谁拿来的呢?这明明是他的毛毯嘛!一直把它放在大房间的沙发上,科罗特科夫在这儿过夜时还盖过它。
而那位姑娘呢,她在哪儿?难道是由于没能叫醒他使她失望,一生气就回家去了?谁能准确地告诉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使他一时摸不着头脑的是,汽车停在家旁,可方格毛毯又怎样解释呢?一切都弄不明白。好了,不必在这儿傻呆下去了,应当慢慢把车开回家去。
但是,谢卢亚诺夫乘电梯后,走进自己的那层楼时,才发现口袋里没有房门的钥匙。这真扫兴,可是他马上把那条方格毛毯同钥匙联系起来,使他迷惑不解的是,放在沙发上的毛毯怎么会飞到汽车里盖在他身上呢?于是谢卢亚诺夫很高兴地按下了门铃按钮,房门几乎马上就开了。瓦利娅出现在他面前,她穿着他的旧运动裤和运动背心,当然也是旧的,手里拿着抹布。
“你睡醒了?”她温柔地微笑着说,“瞧,你的住房让你搅和得多脏啊,你最近一次打扫房间是什么时候?”
“从不打扫,”谢卢亚诺夫不打自招地说,他对此还洋洋自得,因为一切都能将就过去。她没有生气,也没有离去,他又说:“离婚前妻子收拾过,而我自己的确没有工夫去干,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呢?”
“真不像话,邀请姑娘来做客,而自己却睡着了。”
“你这是邀我来做客吗?是来当家庭女工的吧。‘送我回家,给我做吃的,买食品’,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是我说的,”谢卢亚诺夫更加难为情了。“可是打扫房间卫生的事我并没有说呀。”
“这是我发挥的主动性,对这个活你应当支付够买一个大蛋糕的工钱吧。”
突然科利亚·谢卢亚诺夫感到轻松和舒畅,这种感觉很久没有体验过了。还是从他开始伺候自己的妻子那个时候起就没有这种感觉了。从他们结婚起,他的家庭生活就充满了醋意、嫉妒和愉情,家庭成了使他无法忍受的人间地狱,一昼夜里二十四小时是如此,一周里七天是这样,一年里十二个月也是这样。他的妻子非常漂亮,如同下凡的仙女。谢卢亚诺夫始终不能相信她是为了爱情才嫁给他的。他要时时小心不要落入她的陷阱,经常怀疑她不忠实,她爱撒谎和财迷心窍。甚至在她带走两个孩子把他抛弃之后,他还仍旧爱着她的美丽并会因为嫉妒而死去。这四年里一切都过去了,但愉快和轻松始终没有回来。而现在这种感觉来了。
走进厨房他才知道,回家路上他们去过商店。在炉灶上坐着四只大锅,正用文火烧着。
“我一看到你的这些厨具,我立刻就知道了你总是挨饿。我决定给你做饭吃,哪怕只干一周,”瓦利娅解释说,接着就跟他进了厨房,“你瞧,这个锅里是汤,这个锅里是土豆烧羊肉。还有这个锅里是白菜红焖肉,选什么做配餐请你按自己的口味定,通心粉或者大米饭。而这个锅里是鱼,我先把它炸了一下,然后在酸奶汁里焖了一会。你现在想吃什么?”
“我来个烧羊肉。不,我要红焖肉,也不是,还是炸鱼吧,”谢卢亚诺夫感到饿得头晕眼花,一时不知所措,“这些菜我都要,我觉得我能全吃光。我们先吃汤吧,就别愣着了。”
他们吃完了一盘子汤,后来默默无言地坐着,就是没去动第二道菜,只是用传神的眼睛彼此望来望去。他们没有说话,同时站起身向床边走去。
早晨,谢卢亚诺夫在许多许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睡醒以后的幸福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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