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我们来到了圆环的下一个辐道处,这里的建筑结构和第一个走廊没有什么不同,在走道和圆环中心的连接处也有一间大房间。不过这一间的门是锁着的。
我挥挥手示意哈泽坎留在原地,自己走上前去贴着门仔细聆听。钢板太厚,几乎什么都听不到。不过在这段时间里,我倒是可以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是马上就进去,还是慢慢来?是大摇大摆地冲进去,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
“嗨,去它的。”我说,“没时间了。”
门是由墙上一个按钮控制的。我用脚跟踢了它一下,然后拔出了剑。
* * *
伴随着轻微的声音,门向一边滑去。我第一个闻到的就是一股可怕的恶臭,就象被夹在屠宰场和制革厂中间似的。浓重的血腥味、腐烂的味道和化学制品刺鼻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稍微闻了闻,其中有大量的醋味,还有铜、硫磺,以及许多生石灰。其中还夹杂着很多其他的气味,我没有来得及闻。因为我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想看看是什么玩意散发出的这令人作呕的味道。
是尸体,成堆成堆几乎垒到天花板上的尸体。其中一半是人类,有男人也有女人。剩下的则囊括着多元宇宙几乎所有的常见种族:精灵、矮人、大地精,甚至还有一两个泰伏林人。他们的胳膊无力地垂下来,双目圆睁地瞪着。大多数死人穿戴都很整齐,有些还非常考究;也有浑身赤裸的,被象丢垃圾那样扔在尸堆上。我发现这些人身上都没有明显的伤痕,也无法得知他们是怎么死的。我身边的几个看上去生前都是年轻力壮的,其他的则被压在乱七八糟的尸首下面,根本就看不清。
“这真太可怕了。”俏皮话轻声说着。从声音方位判断,隐形的死亡者就站在尸堆前。过了一会我注意到一具女地精的头发发出了沙沙的声音,一只透明的手梳理着她的卷曲的头发,拨正了她的辫子。
“太可怕了。”俏皮话再次低语。
“我以为你欣赏死亡。”我说。
“洁净的死亡,”他回答道,“纯洁的死亡,值得尊重。可这些……你闻道这味道了吗?”
“化学制品?”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由于现在我身处房间的正中,所以辛辣的恶臭就象一根尖利的针一样扎着我的鼻子。我的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接着我就开始不可收拾地咳嗽起来。“真呛。”我咳嗽着说。
“这味道是……某种植物提取物。”俏皮话告诉我。很明显他不想说出那是什么。“有些无知的恶棍以为这些提炼物能够使人起死回生。”
“它们没用吗?”
“或许有百分之一的机会,它们能制造出腐尸。”俏皮话说,“显然这些尸体就是实验的失败产物。不过低复活率倒是小事情,最大的问题在于……”我听见他不安地踱着步子,“最大的问题在于能量。亡灵生物不用吃喝、呼吸就能活动。这是因为它们消耗着外来的能量,大多数是通过神明或者其他统治着死灵的力量之间的通道传输,或者是来自宇宙间的魔法元素。因为亡灵和支持多元宇宙的力量之间,有一种深奥的精神联系,和伟大的黑暗神祗的交流。”
“可这些通过炼金术制造的亡灵就意味着……”俏皮话的声音由于愤怒而有些哽咽,“它们就好象是蜡烛。它们是……封闭的。和外部的能量断绝了联系,无法同亡灵之神有任何交流。所以它们不得不消耗自己的能量,就象在笼子里渐渐饿死的老鼠。这是一种丑恶的存在。”
我又看了看成堆的尸体,想要分辨出它们和一般的死尸有什么不同。除了冲天的腐臭之外,它们没有尸僵现象。这是否就是不同寻常的地方呢?我不知道。作为一个艺术家,我只对活着的东西在行。
哈泽坎也对堆在我们前面的尸首感到好奇:“那么这些实验失败品是不是已经死了?还是它们仍然有意识,只不过没法动?”
“它们确实有某种意识,”俏皮话点点头,“它们只是没有足够的能量活动罢了。它们的灵魂会因此枯萎……当然,除非我们把它们从诅咒中解脱出来。”
我不喜欢他说的话。尽管我能意识到看着自己尸体烂掉的那种恐怖,可我还是倾向于拯救一个活着的亚斯敏而不是一些死了的陌生人。不过我还得再问一个和异常亡灵有关的问题:“告诉我,”我对隐形的地精说,“如果有人用炼金术制造出腐尸,那么它们是否会遵守死亡停火协议?”
“这协议是我们组织和亡灵之神签定的,”俏皮话回答说,“但这些化学物的作用使得它们和神明断绝开来,这是它们所受的诅咒。因此这种亡灵是处于协议管辖范围之外的。”
“那么,”哈泽坎说,“那些在殡仪馆攻击死亡者的腐尸一定就是这些尸体中少数几个成功的……”
我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因为我忽然听见了细微的动静。我又仔细听了听:不是从尸体中传来的,也不是从我们来的那条走道上;是从我们面前通向圆环形建筑的大门那儿。尽管那道紧闭的大门是金属做的,但我还是能听见朦胧的喃喃声。我捂着男孩的嘴,一边绕到尸堆后面去想找个藏身之处。然而这些死人紧紧靠着墙堆在一起,根本就没有地方挤进去。走道那头的声音越来越清楚了,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把哈泽坎推进死尸,让自己藏在死人中间。尸体发出阵阵腐烂和化学制品的臭味,我只好忍住咳嗽憋着喉咙,把里面的死人揪出来。好在来人的高声话语掩盖了布片从裸露的皮肤上撕扯下来的声音。我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我只知道要是他们的人数不是我们的好几倍,我也不会在这个距离就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可我们两个都无法在成吨的尸体下钻出更大的空间,不过我们还是能尽力让自己的身体从纠缠不清的四肢中穿过去,藏在尸体中间。最后我把心一横,象半打人挤进只开了个门缝的屋子那样使劲地跨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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