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谔外号“大声秀才”,天生的大嗓门,他这一喊“救我”,震得整座酒楼都“嗡嗡”响,人人侧目。刘鉴赶紧把他拉回到座位上,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陈谔长叹一口气,尽量压低声音说:“贤弟乃有所毋基呀,最近愚兄的衙门垒出大事嘞……”
俗话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广东人说官话”,陈谔这一张嘴,刘鉴就觉得头疼,不禁支楞起耳朵来仔细分辨。他对陈谔说:“这事儿可大,您还得压着点儿声——大家伙儿全都听到了。”
陈谔一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刘鉴:“……怎、怎么,难道贤弟乃已基其详了么?”
“明府……”
“不敢,不敢。”
刘鉴微微一笑:“顺天府衙门里最近是不是有人暴死?”
陈谔点了点头:“不仅衙门垒,最近一段时辰垒,北京城垒都十好多人暴死,百姓慌张失措嘛,人人既危。愚兄本以为系刁民造乱,但最近几人死得好系奇怪,怀疑系神鬼作祟……”
“那前些天,王远华造访明府也是为的此事喽?”
陈谔一凛:“神、神仙呀……刘大人乃是如何得基此事的?”话音里突然带上了三分官腔。
刘鉴打开手中折扇,轻描淡写地说:“明府不必多虑,前几天下官偶然路过顺天府,无意中见到王远华,攀谈了几句而已。”
陈谔听到这番话,才勉强松了一口气,苦笑着把语气改回来:“贤弟乃莫怪,此事牵涉机密,愚兄毋得毋小心从事。贤弟可系从王远华处得知基此事的么?”
“这倒不是,”刘鉴摇摇头,“下官来北京已然两个月,帖子也投了,顺天府也跑过几回,都说明府正忙,无暇接见,故而闲来无事,只好四处游荡。在街面上听说了几件怪事儿,由此及彼,模模糊糊推断出来的。”
陈谔有点尴尬地笑笑:“确实系忙,确实系忙。唉,我都毋基贤弟到了北京,那些扑街书吏们也毋禀报,否则愚兄早就登门拜访,请贤弟乃为我解忧了,何待今日酒楼偶遇哩?贤弟乃既然已基其详,还望救愚兄一救耶。”
刘鉴做了个不置可否的手势,叫捧灯过来唤进伙计。这北京不愧是曾经的都城,连跑堂的也甚有眼色,看到这两位虽然穿着常服,言谈举止却都有官相,在雅座里又是作揖又是喊“救命”的,很识趣地不过来打搅。捧灯叫来伙计,点了几味时令小菜,叫了一大壶淡酒,让两位老爷慢慢闲聊。捧灯看刘鉴没有避他的意思,也就乐得站在旁边偷听。
刘鉴先要陈谔把打死沈万三的前因后果详细道来,才明白是这么一个经过:
且说陈谔受命为顺天知府,到了北京以后,励精图治,不敢稍存懈怠之心,这古都旧城因此日渐繁华,比当年永乐爷在这里当燕王的时候兴盛多了。但自从传说圣上有意迁都来此,北京城立刻吸引了各处的商贾民夫,人口越聚越多,治安难免逐渐败坏,陈谔常常是忙得三更才睡,四更便起。
这一天夜里,陈谔刚刚躺下,就被府衙的门官叫起身,说是从京城传来一通急报。他慌忙穿戴整齐出来迎接,刚到外堂,远远就看见个戴着红缨帽的差官正在廊下焦急地踱步。看到陈谔出来,那差官立刻从背后解下个包袱,捧在手上层层揭开,从里面取出一封火漆书简来。
“陈大人,这是姚少师给您的密令,少师嘱咐要我亲手交到您手里,您一定要按令行事,不得有误。”说完这句话,差官递过书简,也不告辞,只是眼定定地看着陈谔。
陈谔揭开火封,打开书简,见上面只简单地写了几行字:“字付顺天知府陈谔:北京有丐名沈某者,身怀邪术,不利我大明社稷,望即予捕拿。获其人后,先不必审,囚之于狱可也。余将另委专员处置。”
看完这封信,陈谔有点摸不着头脑:“敢问上差乃,少师可有其它钧令么?”
送信来的差官直盯着他读完了信,这才松一口气说:“没有,姚少师只是让我送信给明府,并要我带您的口信回去。”
陈谔急忙拱手回答:“相烦上差乃回禀少师,讲下官必不负所托。”
差官点点头,朝陈谔作了个揖,径自出门上马去了。
“就凭这么一封信?”听到这里,刘鉴摇头苦笑,“能够捉拿到这人,明府可真是辛苦了。”
“系呀系呀,那些日北京城可算系被我翻个底朝天。所幸京城那个沈万三遭发配充军以后,敢公然讲这个名字的人毋算好多,虽费了九牛伊虎之力,幸好系不辱使命……”
陈谔一抓到沈万三,立刻将其关押起来。此后不久,少师姚广孝的那个“另委专员”也到了,正是工部都水司员外郎王远华。此人一到北京,马上就要密审沈万三。押送沈万三的那几个皂隶都由王远华亲自挑选,清一色都是没有家人的光棍。近两个月的时间里,一点消息也没有透露给外界知道。
刘鉴此时插口问:“可是四十九天?”陈谔掐指算了算:“二十二日,丙申……十一日,甲申……没错,正系四十九天。”刘鉴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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