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话谁听了都会生气吧?毕竟大家对失语症没什么好印象,加上又是误诊。芦家医生是照本宣科的医生,像你这样特殊的病例他一点都不拿手。不过你也有错,因为觉得麻烦所以什么都不说,才会被怀疑有失语症啊。”
这女人一副跟我很亲密的样子嗤嗤地笑着。
——虽然这完全是偏见,但我断定这位女医生一定有戴眼镜。
“原来他们以为我是失语症。”
“是呀,因为你出事时是伤到脑部,所以他们在想会不会是损害到语言神经,不过还好那是误诊。你不说话,是因为精神上而非身体上的问题吧,这不是失语症而是无言症,若是这样我对你就没帮助。不过我讨厌不到一分钟就被开除,刚好我的本行最近没工作很悠闲,所以我暂时陪在你身边吧。”
……真是多余的照顾。
我把手伸向呼叫护士的按钮上,结果女医生迅速把按钮从我手上取走。
“——你…”
“好险好险,如果你把现在的情况跟芦家医生说,我就得立刻退场了。就让他们以为你是失语症又不会怎样,你也没有必要回答他们无聊的问题,这也是好处吧?”
……确实是如此,但现在和我说话的人又是什么来历。
我把包着绷带的双眼移往这位身分不明的女医生身上。
“你不是医生吧?”
“没错,我的本行是魔术师。”
我愣了一下后,深深吐了一口气。
“这里不需要耍戏法的人。”
“啊哈哈,的确如此,魔术师没办法把你胸口的洞填补起来,只有普通人能办到这点。”
“——胸口的…洞——?”
“是呀,你应该发现另一个自己的事实了吧?”女医生露出微笑站了起来。
耳边传来把椅子放好及离去的脚步声。
“我说的似乎太早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明天我会再来,拜拜!”
她突然的出现,而后又突然离去。
我把行动不便的右手放在嘴边。
另一个、我?
胸部的、空洞?
——啊啊!怎么会这样!
我怎么会忘了这件事呢。
不在!不管在何处呼唤,他都不在。
两仪式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两仪织的气息,已经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
式是拥有不同人格的双重人格者,两仪家系因为遗传因子的缘故,会生出双重人格的孩子。
世间一般的家庭对双重人格是感到厌恶而忌讳的,但两仪家却相反地将这种孩子当作超越者的身分高高奉祀,并将他做为正统的继承人来养育。
……而式,继承了那个血统。
会选择忽略身为男性的哥哥而交由女性的式继承家业,正是这个原因。
但是,这种事本来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阳性的男性及阴性的女性之双重人格主导权,通常阳性的男性一方显现较强。
到目前为止,为数不多的两仪家正统后代都是男性且持有另一个女性人格,但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式却和之前的情况完全相反。
身为男性的织活于女性的式体内,肉体的主导权由身为女性的式所掌握——也就是我。
织是我的负面人格,承担我所压抑的情感,而织这个负面黑暗则是不断被式扑杀,使式得以活到现在。
无数次以来,都是借由杀害织这另一个自我,我才能装出普通人的模样活下去。
而织本人似乎对这件事也没有特别不满,他大体都在沉睡,只有练剑的时候才叫得醒他,或无聊时由织出来承担。
……这简直就像主仆关系,但本质却不是如此。式和织归根到底还是同一个人,式的行动也属于织,压抑住织的个人嗜好,也是他本人的期望。
是的,织是杀人魔。虽然在我所知的范围并没有出现那样的经验,但他一直渴望能杀害与他同为人类的生物,身为主要人格的式因此无视织的欲望,而且压制这个欲望。
式和织一方面无视对方,但对彼此来说却仍是无法消失的存在。虽然式是被孤立的,但由于有另一个自己——织的存在,所以式并不孤独。
但是,这种关系的崩坏时刻来临了。
两年前,当式高中一年级时,至今没有想要支配肉体的织,开始要求想要浮上人格表面的那个季节——从这里开始,式的记忆一片模糊。现在的我,完全失去高一至遇到事故的记忆。
我所记得的是——
自己正好在杀人现场的身影,看见流动的红黑色血液,自己不禁倒吞口水的身影。但是比起那个身影,我还记得另一个更鲜明的映像,傍晚时分,鲜红、如火焰燃烧般的教室。
那个同班同学让式的内心彻底崩溃,
Shiki想杀的那个少年;
Shiki想守护的一个理想。
有种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件事的感觉,从沉睡中醒来的我,只有他的名字还没有回想起来。
◇
到了夜晚,医院安静下来。
偶尔从走廊传来的拖鞋声,让我感觉到我还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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