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看到亚当的时候,艾里教授都会有一种复杂的心情。是的,他依然期待着这个孩子身上所背负的那个命题能产生明确的结果。但是,在比偶然还要偶然的转瞬,他也会期待看到这孩子最后的命运,虽然按照常理来说,艾里教授将先过于亚当离开人世,他无法看见这孩子命运的终结。可是他依然很想知道,如果当初赋予这孩子身上的命题不会显现出结果,那么亚当的命运又会以怎样的方式终结,这个社会,又会给予这个孩子怎样的评价。现在,更多的无关的人喜欢称亚当为天才,因为他在生物科学范畴所展露的天分,因为他那十二岁的年龄。但是也有很多人认为是艾里教授造就了奇迹,不论是认为艾里教授刻意寻找高智商的孩子来收养,还是认为研究所对这孩子进行特殊的教育,那些人的语气中都含着隐隐的嫉妒和大量的好奇。
过分的好奇堆积在一起,有时会成为一种恶意。亚当难得外出总是会变成一种被指指点点、被众人围观的记忆,没有兴趣连生活都与动物园中的猩猩等同的孩子自此自愿放弃了那每月一次的外出。不管是想要什么书籍还是研究器材,亚当都会在纸上列明,然后拜托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去购买。艾里教授也尽力配合了亚当,他尽量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把那些杰出的生物学家请到研究所,当然,在某一方面来说,这只不过是壮大了那种所谓“特殊教育”的传言,不过没有一个当事人在意这些。他们有着自己的生活方式,按照各自的习惯在小小的空间内生存,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这一年,亚当十六岁了,他长高了,褪去了为数不多的孩童的天真,他的身上有着少年的青涩,还有青年的坚定,更多则的是属于科学家的理智和执着的信念。十六岁的亚当在生物学界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他正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理想前进。除了外貌和生物学上的成就,亚当与当年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一成不变的生活习惯,沉默寡言的性格,都只是当年那个孩子的延续。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几年公众对亚当的关注已经大不如前,他已经不会走到哪里都被围观。他可以外出的次数也变成了一周一次,虽然仍旧有人陪同,不过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好抱怨的。
短短几年,艾里教授却有了很大的变化。他已经快七十岁了,头发已经全白,对于亚当身上那个始终没有结果的命题,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他已经很少来研究所,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他并不相信自己能在死之前看见那个命题得出结论,他只相信,终有一天,那结果会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呈现在大家面前。这样,也算是他为他奋斗了一生的社会学所做的最后一个贡献。不过,遗憾的是在他死前也许只能看见自己培养了一个优秀的生物学家罢了。
亚当十六岁的某一天,研究所里空空荡荡。由于某一届社会学研讨会在首都举行,除了艾里教授因身体原因婉言谢绝之外,几乎排得上号的学者都前往参加会议去了,工作人员也随之放了假,没有人注意到本应出席另一个交流会的亚当因身体不适独自留在了研究所里。
亚当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被闹钟唤醒的时候,他挣扎着站起来,摇晃地走到厨房,那里却空无一人,也没有准备好生物以供他食用。亚当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从他有记忆开始,在这个时间到达这里,就会看见有生物被宰杀,生物被煮熟之后就抗议食用。先不讨论为何今天一切会不合常理,现在的重点是——他要吃什么?在厨房里转悠了一圈,亚当没有找到任何可以食用的东西,他当然不会知道这是他的私人厨房,他每餐的肉和熟菜都是现备的。他开始在整个研究所里寻找,在大食堂后的厨房里,他找到了冰箱,那里有着水果、熟菜、甚至还有一些用保鲜膜包好的不明物体。亚当先是拿出了那些不明物体,虽然看上去很像肉,但与他平时吃的又有所不同。他想了一下,把那东西又放了回去。最后,亚当拿了些水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会议要开五天,一个人生活到第三天的时候,亚当觉得浑身无力。他甚至开始后悔上次不应该把实验用的兔子直接解剖了丢弃,不然现在还可以煮来吃。当天下午,饿到无法忍受的亚当决定去院子里逛逛,虽然没有人陪伴他不能够离开,但是也许在门口能碰见哪个早归的学者给他点吃的。
亚当的希望落了空,他在研究所门口坐到傍晚,也没有一个人回来。直到夜幕降临,亚当也没有等来食物,倒是目睹了一场车祸。他看见一辆疾驰而过的轿车撞倒了行人,轿车却连稍做停留都没有,迅速驶离了亚当的视野。亚当犹豫再三,无视无人陪伴就不能出门的警告,开了门走到受伤的人身边。
“请……请帮我叫救护车。”躺在血泊中的人艰难地向亚当求救。
“救护车?”并不明白那人在说什么的亚当皱起了眉,蹲下身子用手指戳了一下受伤的人。
“啊……”伤者随即发出呻吟,微微动了一下。
活的生物、会动、会叫等于食物,食物代表可以消除饥饿,在亚当脑海中出现了这样的等式,于是,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把那生物向研究所拖去。
好容易把那东西拖到厨房,亚当沮丧地发现那生物已经不会动了。他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宰杀,他认真地学着工作人员拿起刀向着那生物刺下去,满意地发现在刀刺下去之后那生物仍然还会挣扎。这么说,刚才只是昏厥而已,生物都会欺骗人,不管是壁虎还是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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