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手机。”莫非提醒她。
“我怀疑。他打电话时,先会埋怨我们一通,肯定会滔滔不绝——好像他有权不被激怒一样。”她朝柏哈利他们看了一眼,又伤感地说,“你们都知道,这次旅行是由我的朋友陈璧璧计划的,是一次教育和鼓舞之旅。如果我们像老鼠一样逃走,我们会错过生命中最有趣的经历。天哪,我们不能错过壮观的虎跳峡。”
埃斯米惊讶地张大了嘴,他们本来要去那里吗?
“我们还必须放弃骑马游糙原的计划…”
这引起了洛可和海蒂的注意,她们小时候各自拥有过一匹小马驹。
“你们这辈子还有机会游览一千七百英尺高的糙原吗?”薇拉严肃地点了点头赞同自己,“就像那些十六世纪寺庙里的观音壁画……”
可怜的薇拉,她几乎要说服他们了,直到她提到了壁画。她说的观音使其他人担忧起来——另外一座寺庙?哦,不要再提寺庙了,拜托。
薇拉的计划又告chuī了,她曾把这计划视为他们的“独立宣言”。
“这就是我签的约,我所付出的钱得到的回报,这就是我想要做的。我投了反对票,我劝你们也重新考虑。”她只得坐了下来。
埃斯米微微举起了手,也投了反对票。
薇拉指了指埃斯米以引起每个人的注意:“又一个反对票”。
但埃斯米却说不出她的理由,只能倔qiáng地坐着。她没法解释,特别是没法在鲁珀特面前解释,每当有人将他俩叫做“两个小孩”时,他总是翻翻眼珠,轻哼一声。他从不和她说话,即使不得已坐在她旁边,也是将鼻子埋在书本里。
“有些人的qíng况还要更糟呢。”
她不止一次地听到这种令她作呕的借口。他们并不真正关心他人,只关心愚蠢的旅行,只关心自己花出去的钱是否值得。
她也不能和妈妈说这些,她妈妈仍管她叫“娃娃”,一个中国式的昵称。娃娃,听上去像洋娃娃的哭声,她很不喜欢。“娃娃,我该选什么颜色的围巾?”早上,她妈妈用少女般的语调问她,“娃娃,我的小腹有没有凸起来?”“娃娃,你觉得我看起来好点吗?头发该盘起来还是放下来?”妈妈才是个娃娃呢,所以才会喜欢那个手臂上长满毛的柏哈利。妈妈就看不出他有多蠢吗?
马塞先生问:“投票正式结束前是否有人还要补充点什么?”
我用尽吃奶的力气大喊:不要!不要!你们怎么能这么早就离开中国呢?这绝对是疯了。
我要让他们知道,只要我在!我就要向他们证明:任何提前离开丽江的想法,都是多么荒谬和恐怖。
他们只需要游览最美的景点,“蜻蜓点水”就可以了。但现在他们竟然连“水”都不想“点”了。
中国就像棵古老的松树,需要慢慢地感受和领悟——古老又充满活力,如五千年的历史那样无比宏伟。
松树代表了一种自然的力量,一种永恒的静态之美,千年来激发着无数文人墨客的灵感。
而寺庙更需我们去亲身感受。不要仅盯着壁画和雕像,要跨过横梁,俯首跪拜,细细体味壁画的jīng髓。
想像一下吧,你是所有这些佛像的供奉者。从藏传佛教开始,加入一些印度佛教,一些汉传佛教,万物有灵论以及中国本土的道家思想,就像宽阔无边的大海,能容纳世界上所有的河流。
这些寺庙是纯中国的,如孔子般谦卑而典雅,这些混合使中国具有无穷的魅力。世界上所有的早期文明中,只有中国是连绵不断地延续着自己的独特文明。中国人不会随意抛弃传统,但会不断修正并加以完善——这就是中国的审美,也是她的jīng髓,将影响所有来中国旅行的游客。
最致命的改变(2)
但是,如果你太早离开,你将错失这些jīng妙之处。你只能看到宣传手册上,那些最新油漆过的宫殿。
等你们一踏上兰那王国,你就与美丽的中国失之jiāo臂了,这真是大错特错!
但恐怖的结局已如诅咒般降临。
即便身为幽灵的我也无法gān预。
“九票赞成,三票反对。”
马塞先生高声宣布。
“让我们再次举杯:为了兰那王国之旅!”
当我的朋友们准备庆祝之时,菜也适时地上来了,“冬日美味”盛在我用过的碟子里。
可悲的是,他们对我所点的菜非常不满,直到听到免费的“惊喜”才作罢。
一道是松脆的烤红薯,厨师保证它会像美国和英国的薯片一样好吃。虽然其外观就像炸蚕蛹一样,让人食yù寡然。但只要一尝到味道,他们便láng吞虎咽地吃完了——就像第二道免费惊喜,看起来也像是炸蚕蛹,其实本来就是。然后是另一道开胃点心,名叫“蜻蜓”。
第三道惊喜是麻辣豆腐。
“我一辈子都在吃麻婆豆腐。”朱玛琳说,“但这个吃起来很怪,我不敢保证我会喜欢。”
“几乎是柠檬味的,口味很重。”柏哈利说。
“我不太想吃。”薇拉将自己那份推到一边。
“这倒不赖。”马塞先生说,“对你印象好些了,真的。”
他们尝到的并非在美国常见的红辣椒替代品。丽江的辣椒是浆果类的豆荚,麻辣物质对口腔黏膜产生刺激,使食客嘴里发出咝咝声。我的朋友们吃的是花椒类植物中特别的一种,它更有热xing,也会引起内脏几乎麻木的感觉,体质弱的人更是如此。
一小时后,离开这顿令他们又爱又恨的晚餐,本尼取消了去欣赏“东巴古乐”的行程,索xing集体回宾馆消磨时光去了。
这将是他们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回到宾馆,本尼在房间里不停地打着电话,安排提前去兰那王国的事项。
在他打电话的间隙,我必须要cha一下嘴:很久以来,极少有美国人从中国入境兰那王国,但我事先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这也是此次旅行中我最得意的成就。
我上次来这里调查时,遇到一个极好的导游,是兰那王国旅游公司的一个帅哥。如果我要更改线路,他一开始肯定会说不行,但随后就会说:“让我想想该怎么做。”
当我说我要带一队人马,从中国坐飞机入境兰那王国,他说这可能需要特别的安排,因为过去似乎从未有过先例。
在我们行程开始之前几个月,他写信告诉我一切都安排好了。确实非常复杂,但他已和检查站,兰那王国旅游局总部,旅行社和海关都联系过了,很难定下具体时间,但都说圣诞节可以。等我们一到中国,他就会联络在旅馆的我。我很高兴,要送他一份很特别的圣诞礼物,他听到这消息也很兴奋。
但本尼都不知道这些qíng况,现在我已化为幽灵,还能为他们做什么呢?
夜色撩人
丽江,夜色撩人。
在决定改变行程后,柏哈利提议与朱玛琳一起“在月光下”散散步。虽然今晚没有月光,但她还是同意了这个làng漫的邀请。她估计埃斯米和她的小狗早已睡着了。
丽江的夜晚不再是寂静的古城,旅游者已把祖先们的安逸吓得dàng然无存,许多外国人和中国沿海来的游客,整夜在狭窄的街头游dàng,发出喧闹嘈杂的声音。
她和柏哈利避开了街边的酒吧,转入了一条黑漆漆的小巷。朱玛琳忽然紧张又兴奋,他伸出胳膊让她靠着。
“在黑暗中人行道上什么危险都有。”
他所说的“危险”让她颤抖了一下。
朱玛琳渴望被爱卷走,淹没在爱河里。但在沉下去前,她仍想抓住救生圈。
他不想表现得太qiáng势,或者太一本正经。最后他说出了决定,他含糊地告诉她自己坠入了爱河:“玛琳,亲爱的?”
“嗯?”
“我想我很喜欢你。”
玛琳极力稳定自己的qíng感。喜欢?是什么意思?你可以喜欢花,喜欢糙,喜欢任何东西,他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能吻吻你的话就更可爱了。”
他温文尔雅地说,眼睛靠近了她的脸。
玛琳不禁疑惑。可爱?日落是可爱的,而日出——在她要推托之前,他已经吻上来了。
除了有点紧张,他们都感觉很愉快,很美妙,也很自然。
虽然很快,另一种渴望来了。喜欢变成了宠爱,每一分钟都愈来愈qiáng烈,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丽江的小巷中。
柏哈利满意地说:“我们回酒店吧,”
在回去的路上,玛琳恢复了清醒:“我应该先看看埃斯米。天啊,我该怎么对她说?”
“为什么要跟她说?”
柏哈利轻咬她的脖子。
“我不想让她担心,半夜三更还不回去。”
“那就告诉她,你要下楼喝点东西。”
朱玛琳对这建议有点恼怒:“她知道我不喝酒,我可不是随便到酒吧勾引男人的轻浮女子。”
她已经注意到柏哈利经常喝很多的酒,但愿他不是个酒鬼。
“你不用去勾引男人,”柏哈利逗她,“你已经勾引到我了。”
玛琳没注意到他暧昧的调笑。他觉得她是那么随便的吗?他是否在暗示这不过是露水qíng缘,一夜qíng?
于是,她决然地回答:“听我说,或许我们不该这么做。起码今晚不行。”
“哦不,我们应该,我们已经,或可以……”说话间他们已到了旅馆,他抬头道,“看,到了。”
“真的不要,柏哈利,很晚了,你知道我要照顾埃斯米,我想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柏哈利感到他们间的轻松气氛已经消退了,他很失望,也对自己的过分热切感到后悔,他不再抱有期望了,于是他疲惫地说:“好吧,那我走了,我去酒吧喝一杯。”
他在她前额亲了一下:“晚安,我的午夜南瓜。”
然后他回转身,也不看她走向电梯。
柏哈利在酒吧里郁闷地坐下,但不到几分钟就便又看到了朱玛琳。
她惊恐地冲进酒吧,气喘吁吁地来到柏哈利面前,声音虚弱而紧张:“埃斯米不在,她走了,小狗也不在——我告诉过她不要离开,我警告过她别开门。哦!天哪,我该怎么办?”
52书库推荐浏览: 蔡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