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雷思索了一阵,觉得这老者深不可测,似乎有种能dòng悉一切的本领,决定不说虚话,实言相告。“老先生,实不相瞒,我在年轻的时候,曾经吃过这种ròu。”
老者微微张了下嘴,捋了一把胡须,脸上没透露出太多表qíng。但站在他身边的青惠,却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的神qíng。
穆雷看出,他们显然都十分惊讶,只是这沉稳的老者控制住了qíng绪变化而已。穆雷暂时没说话,静待他们的回应。
过了片刻,老者问道:“你以前吃过也就罢了,为什么现在非得追寻这ròu的来历不可?”
穆雷说:“正是因为我年轻时吃得不明不白,所以后来才穷尽一生的时间和jīng力,寻找此ròu。除了想再次吃到之外,更是想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ròu——否则的话,会成为一生的遗憾!”
“这么说,你现在再次在我这里吃到了这种ròu,不弄清楚,不会罢休?”老者问道。
穆雷咬着嘴唇思忖了片刻,坚定地说:“老先生,我不是故意要为难您,或者和您作对。但……您说对了,这次我是真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老者凝视穆雷,和他对视了一刻,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既然你这么执着,我就满足你的好奇心吧。”
穆雷一听,喜不自胜,赶紧作揖道:“多谢老先生成全!我向您保证,这件事我一定不会外泄!”
老者盯着穆雷,突然说出了令他震惊万分的话:“罢了,你不用做这种保证。要是你真能信守承诺的话,也不会忘记当初你父亲jiāo代过的话了!”
这话像一道电流击中了穆雷,他立刻呆若木jī,随即浑身颤抖起来:“老先生,您……认识我父亲?您知道他当初……”
老者摆了摆手,不愿多说了。“今天晚上十一点,你到这儿来,我把你想知道的事qíng告诉你吧。”
十一点?为什么这么迟?穆雷心中犯疑,却不敢说出来。这老先生答应告诉自己关于这ròu的事,已经很不错了。他再次向老者道谢,离开了膳品居。
望着穆雷离开的背影,老者若有所思。他对青惠说:“你去把门关上。”
青惠说:“都四点过了,一会儿预定了晚餐的客人该来了。”
老者神qíng严肃地说:“你马上打电话给之前预定了的客人,就说我突发重病,今晚无法承办晚宴了。”
青惠诧异地说:“当家的,您这是……”
老者叹息道:“今晚这生意做不成了……不,以后都不行了。我们必须马上转移,离开此地。”
“就因为这个人?”
老者微微颔首:“是啊,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世界上还有吃过这种ròu,并且记得这味道的人。我们把菜馆开在这里,看来是失策了。”
“那我们搬到别的地方去开?”
“恐怕暂时哪儿都开不了了。”老者说,“我看出来了,这个人真的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就算我们把菜馆开到外地,他还是会找来的。”
“那我们就因为他,暂时躲起来?”
“还有什么办法呢?”老者深沉地说,“那种ròu的秘密,是绝对不能让一般人知道的。否则的话……”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青惠忧虑地望着老者,问道:“那您gān吗叫他十一点到这里来呢?”
“我总要给他一个jiāo代呀,不然他不会死心的。”老者叹了口气,缓缓步入房内。
青惠走到大门口,把两扇木门合拢关闭。她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目光望向老者所在的厢房。
第七节
穆雷走出膳品居后,心绪复杂到了极点。一方面为即将得知探寻了几十年的秘密而兴奋,另一方面又感到诧异无比——有这么巧的事吗?这个老者竟然认识自己的父亲!而且很显然,他知道当初父亲和这种ròu的事。
穆雷进一步联想——也许,这老者知道的更多,他知道我父亲是从哪儿弄到这种ròu的,也知道父亲叫我们保密。甚至……这种ròu当年就是他给父亲的?
对,完全有可能。穆雷思忖。看这个老者的年龄——如果父亲现在还活着的话,应该跟他差不多大。他们是同一个时代的人,经历过同一个时代的事,他们获知并守护着同一个秘密。
但是,一个守护了几十年的秘密——这老者竟然会因为自己纠缠了两次,就轻易说出来?穆雷突然觉得,从逻辑上有点说不通。况且要说的话,为什么时间不能早一点,或者等到明天再说?非得要今天晚上十一点?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用意?
想到这里,穆雷突然有点害怕。自己晚上十一点钟,只身一人前往这家神秘的私房菜馆。到时候大门一关,鬼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qíng。虽然那老者和叫青惠的中年女人看起来都不像坏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仔细斟酌了一番,穆雷认为一个人前往,确实有些冒险。想来想去,他决定把儿子穆东城叫来,给自己壮壮胆。
穆雷拨通了儿子的电话,把下午的事qíng简要跟他说了一下。穆东城同样感到奇怪:“爸,他gān吗约您这么晚去呀?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就是有这担心,才叫你来陪我一起去呀。”
“但人家说的是告诉您,又没说要告诉我。再说您不是答应了一定不让其他人知道吗?我跟着您去的话,他能同意吗?”
“你是我儿子,不是外人呀……”
“照您这么说,您要是还有几个子女,或者老伴,都能一起带去咯?您gān脆叫那老先生在我们家开个发布会得了。”
穆雷觉得儿子说得有道理,如果他们父子俩一起去的话,说不定那老者认为他不守诚信,不愿说出来了。
穆东城显然也在思忖着。过了片刻,他在电话里说:“不过话说回来,爸,您一个人去,是挺冒险的。我总觉得这件事qíng有点古怪,里面说不定有什么预谋。”
“那我总不能不去吧?你知道这件事对我有多重要。”穆雷说。
穆东城再次沉思了一会儿,有了主意:“这样,爸。我现在马上过来,等到十一点的时候,我陪您前去。如果他们说只能让您一个人进去,我就在外等候。这样一来,他们必然有所顾忌,不敢对您轻举妄动。”
“好,还是你脑子灵光!”穆雷高兴地说,“就这么办!”
接着,穆雷跟儿子约了一个见面地点。一个多小时后,穆东城就开车赶到了父亲所在的茶馆。这时六点过了,父子俩在古镇里找了一家饭馆,点了几个菜,慢慢品尝。反正时间多得很。
吃完饭后,已经近八点了。在这个一点儿不商业化的原生态古镇里打发时光,是件难事。到了晚上,店铺几乎都关门了,这里的居民们也几乎都待在家里。古镇里幽暗、yīn沉,缺乏生气。穆雷心想还好把儿子叫来了。否则的话,他一个人孤身在这古镇里转悠,还真有点发怵。
由于街上没有路灯,父子俩只有借助各户人家窗户里透露出来的微弱灯光,行走在古镇的青石板路上。还好这里不大,不至于迷路。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一家麻将馆还开着,门口好像还在经营烧烤。父子俩像沙漠里的旅客发现了绿洲一样,想都没想就走进这家店内,随便点了些烤串和啤酒,慢慢吃着,消磨时间。
这家业余夜宵店卖的烧烤对于两个美食家来说,实在是不敢恭维。这些烤ròu串基本上都是冻过的冷鲜ròu,没有新鲜食材的鲜味,只有咸味、辣椒味和大量味jīng的味道。穆雷吃得直皱眉,难以置信一般人怎么吃得下去。但人家烤好端来了,也不好一动不动,只有象征xing吃一点。比较起来,穆东城还没父亲这么挑剔,他一边吃着,一边对父亲低语——在这种街边小店,要求就别这么高了,能有个地方坐着混时间就不错了。
穆雷坐在椅子上,看着烧烤店的老板烤鱼,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穆东城说:“烧烤算是一种比较原始、基本的烹饪方法,讲究不算太多,但是这老板烤一条鱼,也得接近半个小时吧。”
“那是,得烤熟呀,还要刷油、调味什么的——怎么了?”
穆雷望着儿子,低声说:“那天我们在膳品居吃饭,吃的时候没注意,吃完了,我才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地方奇怪?”
“那个地方的每一道菜,都可谓是jīng雕细琢。以我吃了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那些菜的刀工、火候、摆盘,都极耗时间。其烹饪方式和过程也必然极其繁复、考究,有几道菜甚至让人联想到古时候皇帝吃的御膳——总而言之,是非常耗费时间、jīng力,需要慢工出细活才能做好的极品佳肴。但膳品居竟然只有一个主厨、一个上菜的,没有看到别的厨师和伙计——就凭那老先生一人,怎么可能每隔一二十分钟,就做好这么jīng致的一道菜端上来?”
“说明这老先生道行高呀。”
穆雷缓缓摇头:“道行高是一回事,但一个人的能力总是有限的。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出如此多道繁复的菜肴,似乎不大可能……”
穆东城笑道:“人家都端给您吃了,您还说不可能?也许那里的厨师不止那老先生一个呢?您又没到他们厨房去看,怎么知道有几个厨师,几个伙计?”
“说起厨房,我也觉得纳闷。我没有在他们那里看到特别明显的厨房,除了正北的房间是供客人用餐的之外,东西两间厢房都像卧室。对了,我去找那老先生的时候,他也是从房间里出来的,并没有从厨房里出来,而且看样子完全不像才做完菜,倒像是一直在房间里休息——实在是奇怪。”
“可能人家做完菜,才换上gān净衣服休息一会儿吧。爸,您别瞎猜疑了。一会儿见了那老先生,说不定就什么都明白了。”
穆雷微微颔首。
就这样吃着聊着,好不容易捱到了十点四十。父子俩把烧烤结了账,朝膳品居所在的老街走去。
现在,这条狭窄、寂静的老街几乎是一片漆黑了。这条街的房子基本上都是老式四合院,门一关上,一点儿灯光都透不出来。穆雷父子几乎是摸着黑找到这家私房菜馆的,这种幽暗的环境和诡异的氛围给这件事多添了一层神秘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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