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qíng形,陆晋鹏从小到大经历过上百次了。从读小学开始,他就一直受到校外流氓的青睐,因为他永远是全班最瘦弱的一个男生。直到现在高二,他也只有一米五八的个头、四十公斤的体重—班上大多数女生看上去都比他qiáng壮、结实。长得如此瘦小,不是因为营养不足,而是源于遗传基因。他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小个子。
由于已经“身经百战”,陆晋鹏此刻并不是特别害怕,他明白这些小流氓需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的立场。他不可能打得过,也不可能跑得赢,只能乖乖jiāo出身上的财物—好在他经验丰富,从来不会带多少财物。
陆晋鹏将自己两个裤兜里的零钱全都掏了出来,jiāo给其中一个像山猪一样的大胖子。
那人数了一下,恶狠狠地瞪着陆晋鹏说:“只有二十多块钱?你当我们是叫花子呢?”
“我只有这么多钱…”陆晋鹏不敢激怒他们,埋下头,小声地说。好像他非常对不住他们。
另一个头发遮住半张脸的小流氓攘了陆晋鹏一下,把手伸进他裤兜里去搜,骂了一句“妈的,连手机都没有。”继而又搜衣服口袋,掏出一张公jiāo卡,冲山猪晃了晃:“这小子身上就只有这个了。”
山猪气呼呼地在陆晋鹏的脑袋上扇了一下,骂道:“穷鬼!làng费老子的时间!”
两个小流氓把公jiāo卡和二十多元钱揣进口袋,骂骂咧咧地走了。陆晋鹏松了口气,走出这条小巷子,步行回家。
回到位于江北区的家中后,已经十一点了。
进门之后,陆晋鹏的母亲立刻从客厅里走过来问道:“今天晚上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陆晋鹏没有别的借口,只能说实话:“我被两个小流氓抢了钱和公jiāo卡,只能走路回来。”
“啊,你又被抢了?”母亲忧虑地说,“今天晚上没跟侯波(陆晋鹏的好朋友)一起回家吗?”
“嗯,他今晚有事。”
“他们打你了吗?受伤没有?”
“没有。”陆晋鹏疲惫地说,走进客厅。这时,继父从二楼下来了。
“你又被抢了?”继父说,“你怎么这么没用?”
陆晋鹏把脸扭到一边,他不想跟继父说话。但继父不允许他这样做,走到陆晋鹏面前,望着他:“我在跟你说话的时候,你要看着我。”
陆晋鹏只有望着他。
“被几个人抢了?”
“两个。”
“多大年龄?”
“十五岁左右吧。”
“初中生?”
“可能是。”
“哎…”继父讥讽地说,“一个高二的学生,被初中生抢了。我们家真是人才辈出呀!”
母亲走过来说:“你别说这种话了。”
继父指着陆晋鹏说:“你看看你儿子这副窝囊废的样子,你还要惯着他?”
“那你要我怎么样?”母亲说。
“确实,你也没办法。”继父说,然后同qíng地望向陆晋鹏。“说实话,也不能怪你,谁叫你老爹就是个窝囊废呢?对吧,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对于继父长期以来的奚落、挖苦,陆晋鹏本来己经麻木了。但今天,他竟然说到了自己生父头上。陆晋鹏的胸中燃起了一把火,他睁大双眼,愤怒地盯着继父。
“你说得太过分了!”母亲也怒不可遏。“他父亲已经死了,你嘴上就不能积点儿德吗!”
“怎么,我说错了吗?”继父望着陆晋鹏,挑衅地说道,“你自己说,你老爹是不是个窝囊废?想学人家做生意,结果被骗光了钱,就像个女人一样上吊自杀了。这些不是事实吗?我冤枉他了吗?”
陆晋鹏全身颤抖,喉咙里涌起一股血的滋味。他眼里迸she出忿恨的火光,一字一顿地说:“不——准——你——侮——rǔ——我——父——亲。”
继父盯着他看了几秒,问道:“你这样看着我,想gān什么?”
陆晋鹏没有说话,只是瞪圆一双眼睛看着继父那张丑恶的脸。
继父和他对视了一阵,突然抬起手掌一耳光扇到陆晋鹏脸上,将他打得一个趟超,险些没有站稳,倒在地上。
“你打他gān什么?”母亲吼了继父一声,走过去扶住儿子。陆晋鹏甩开母亲的手,脸上虽然火辣辣地疼,但仍然像之前那样怒视着继父。
“对了,就是要这种qíng绪。”继父向陆晋鹏走过去。“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那就来呀,动手打我呀!你那个窝囊废老爹没教你的事,我来教你!”
陆晋鹏今天晚上第三次听到他说自己父亲是窝囊废了。他现在不仅想打他,连杀了他的心都有。但也只是有“心”而已,没这个胆,更没这个本事。继父身形魁梧、膀大腰圆,如果真正动起手来,他对付自己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
继父走到陆晋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副敢怒不敢言的可怜模样。过了一会儿,他摇着头说道:“你儿子果然是个没种的东西。这样刺激他都不敢动手。看来,只有一辈子被抢、被欺负的命了。我是没辙了,教不会。”
这时,楼下卫生间的门开了。继父的亲身儿子—陆晋鹏同母异父的弟弟陆昊从卫生间出来了。陆昊今年十一岁,长得跟继父一样高大健壮,尽管比陆晋鹏小六岁,却高出半个头。这小子在家洗完澡从来都是一丝不挂就走出来。现在也是,他一身湿流流的,甩着胯下那玩意儿就大刺刺地走了出来。
“哥哥又被抢了?”陆昊幸灾乐祸地走过来,像对待小弟一样笑嘻嘻地拍着陆晋鹏的肩膀说,“没关系,下次我给你当保镖!”
陆晋鹏把陆昊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懒得理他。
“哈哈哈哈!”继父开怀大笑。“不愧是我的儿子!有种!”
“陆昊,跟你说了多少次,把内裤穿上再出来!”母亲红着脸对小儿子说。
陆昊冲母亲做了个鬼脸,光着屁股回自己房间去了。继父看着儿子的大白屁股,赞赏地说:“这才是男人,不拘小节!”
陆晋鹏知道这些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在继父眼中,他在这个家里的唯一价值就是衬托弟弟陆昊,以证明继父的优良血统和遗传因子是多么出类拔萃。而这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很多时候都是从侮rǔ、嘲讽自己这一过程中提取的。
陆晋鹏非常清楚,在这个家里,自己和母亲是弱者;继父和陆昊是qiáng者。自从母亲改嫁,他就一直活在这种yīn影之中。这种生活让他感到绝望,他无数次地想反抗,但以他单薄瘦小的身躯,能做什么呢?
如果有一天,上天赐予我力量…陆晋鹏紧咬着下唇,咬出了血。也许我会…
楔子四
2013年5月9日,星期四,晚上11点20分。重庆市江北区天和苑。
杭一连输七局之后,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上。
他并不是输不起,但是以他这种骨灰级(自认为)拳皇玩家,居然会在ARC网络对战平台上被nüè成这样,实在不是常有的事—而且还是输在自己最擅长的拳皇97上。对他来说,真是奇耻大rǔ。
关键是,这个叫“南京小世界”的对手,是个非常讨厌的家伙,每赢一局之后,都会发一些讥讽的话来挑衅对手。比如“一不小心就赢了,忘了让你”、“不好意思啊,又把你秒杀了”—这些话把血气方刚的杭一激得火冒三丈,明知道对方是故意在影响他的qíng绪,让他丧失冷静、发挥失常,但还是中招了。
第八局,杭一调整qíng绪,选了自己的最qiáng阵容—ll神庵、bào走七枷社和山崎龙二。他倾尽全力,最后只差一丝血就赢了!该死!杭一猛地一拍大腿。再来!我已经摸清他的套路了,下局一定能赢!
就在这时,爸爸走进杭一的房间来,看到儿子还在全神贯注地玩游戏,皱起眉头说道:“几点了还玩!上chuáng睡觉!”
“爸,等一下…这盘完了就睡。”杭一不敢分散注意力,头也不回地说。
爸爸见杭一盯着电脑屏幕,一副痴迷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qiáng制将电脑显示器关了,说道:
“不行,不能再玩了,明天还要上学呢!”
“哎呀!”杭一大叫一声,“您gān什么呀!我这盘马上就要赢了!”他慌忙打开显示器—高手过招哪里容得这种闪失—再次看到的,已经是对方获胜的画面了,还有“南京小世界”发过来的一句话—还没打完就自己认输了?哈哈哈。
“唉…”杭一沮丧地叹了口气,一肚子的窝火,但他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父亲,知道今天晚上是报不了仇,出不了这口恶气了,只好无奈地说:“好吧好吧,我这就关机睡觉。”
爸爸一脸严肃地说:“杭一,我发现你现在的游戏瘾是越来越大了。再这样的话,我就把网停了,电脑主机也给你锁起来。”
“我这不都关机了吗?”杭一不耐烦地说,“您有完没完了?”
爸爸摇着头走出儿子的房间,将房门带拢了。杭一脱了衣服上chuáng,他关了灯,趴在chuáng上,用凉被盖住整个头和身体,然后从枕头底下摸出藏好的PSP游戏机。
连续一个多星期,他都这样悄悄躲在被窝里玩掌机。这台PSP是他跟好朋友借的,父母不知道。
杭一玩的是PSP上经典的《大蛇无双2)),和单打独斗的拳皇不同,这款游戏有种一骑当千的快感。他选了自己最喜欢的马超、曹仁和森兰丸,投入到融合三国和战国的古代奇幻战场之中。
玩了一关,获得了一个重要的合成素材。杭一正在兴奋和欣喜之中,突然,被子被掀开了。他心中一惊,回头一看,爸爸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站在chuáng前。
完了,东窗事发了。杭一赶紧关了PSP,将它藏到身后。“爸,我…”
“拿出来。”
五十分之一第一章
“爸,我错了。这是我同学的,我明天就还给他。”
拿给我。”爸爸加重语气说道。
杭一没办法,只有十分不qíng愿地把游戏机jiāo给爸爸。
“你每天晚上都躲在被子里玩这个?”爸爸严厉地问。
“没有,我…今天才借回来的。”
爸爸盯着杭一,知道他在说假话。过了一会儿,他扬了扬手里的PSP,说:“这东西我没收了,等你高考完后再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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