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旅店_柳暗花溟【完结】(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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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丢人,她可是巫女。可她,就是吓跑了。身后,留下大巫意味不明的笑声。

  ☆、第十七章魂啊,快游来我身边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

  谭府四周,所有的回廊,所有房间的门前,都挂上了大红灯笼。红光映着黑夜,本是极好的景致,可到了此时的谭府,却一律披上了异样的气息。

  举行仪式的正堂上,四门大开。主位上坐着谭家本代家主,谭蓉的大哥谭桂中。两侧,是给主宾坐的,各一长溜huáng花梨透雕圈椅。

  只是宾客极少,只零落的坐了几位。大多数人,在前院送了礼物就以各种借口离开。不同于牌位婚配,而是一个新死的女人,外加一个活的男人成亲,真正有些污秽,谁也不愿意沾染上秽气。能到后堂观礼的,要么是真正的知jiāo好友,要么是为了生意而壮着胆子巴结的人。

  索玛在座,目光不断搜寻。

  照理,chūn家与谭家是世jiāo,chūn半雨应该参加这场yīn婚仪式才对。可chūn家的人确实来了,却不是他。索玛模糊认得,那人是本代家主的兄弟,chūn半雨的叔叔,此时正紧张的僵坐着,双手握拳又摊开,摊开又握紧,显然是害怕的。

  正堂外的院落,坐满了神qíng木然的鼓乐班子和一言不发的仆人们。对着即将摆上的豪美盛宴,他们可能一辈子也吃不上,但这种场面上,却又谁也吃不下。

  “吉时到。”礼官洪亮的声音于死寂中响起,惊得所有人一跳。

  接着,鼓乐齐鸣。同样的曲子,听起来却像丧乐,透着股不祥感。几处走音,倒像是女人的尖声大笑,或者惨叫,听得人浑身发毛。

  而这怪声怪调,直到新人出现才戛然而止。没有大红花轿,没有跨马游街,但有点像西式婚礼,新娘和新娘共同走了过来。不过不是并肩,而是一前一后。新娘在前,或者说死人在前。

  谭蓉出现的那一刻,连同空气都紧绷了起来。所有人,连大气也不敢喘。毕竟,死去的人自己“走”过来,无论如何都是惊悚无比的。湘西赶尸,自古就有。但那是在深山老林中行进的,普通人一生也看不到,只是听说而已。哪像现在,完全是身临其境。

  yīn气、尸气、来自地狱的感觉,瞬间把喜堂都包围了。人类最原始的恐惧,把所有人的灵魂都击倒,瑟缩在身体的最深处,动弹不得。

  而在新娘之前,还有一个黑衣而枯瘦的老者在领路。他并没有拿着什么可以发出声响的器具,甚至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不似真实,可他身后的死尸新娘,却跟他步伐一致,如同牵线的木偶,老者做什么,新娘做什么,只是她动作僵硬怪异,膝盖不会打弯,缓慢的前行。

  咚、咚、咚,脚步沉重。脸上的红盖头颤抖着,yù落不落,悬着人心。

  索玛惊骇的望着大巫,不知他用的是什么高qiáng术法。她qiáng迫自己的目光落在新娘身上,才发现谭蓉尸体的前襟fèng上着一颗珠子,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做,但却极轻微的颤动着,呼应着前面大巫的召唤。

  不知何故,索玛突然觉得这大巫不是沟通神灵、为族群造福、冲卜、求医的大巫,而是修炼邪术的那种,死后会下地狱的!

  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大巫一顿,身后的新娘死尸也不动了。一人一尸就这么微微斜过头来,看向索玛。而他们停步,身后的新郎却还在往前走。这时所有人都发现,新郎的步态也是不正常的。

  倒不是像僵尸,毕竟谭桂中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新死的男人,结成yīn婚,也不可能随便把什么人配给自家妹妹。只是这男人低着头,像是被迷了心智,呆滞的履行成亲仪式。

  “继续吧。”谭桂中疲惫的声音传来。

  大巫一笑,继续向前。但,却向索玛抬了抬下巴,像是示意。

  就在这时,奇异的事qíng发生了!木头一样的新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了头。

  索玛差点惊呼出口,人已经跳了起来。

  新郎,新郎正是chūn半雨!身上套着新郎的大红袍子,空dòng的眼神茫然寻找,却在眼中映上索玛的一刻,好像恢复了片刻的清明,挣扎着向她走了过来。

  “我说继续!”谭桂中大吼一声,吓得人心肝都要蹦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索玛忍不住,叫道。

  同时,chūn半雨伸出了手,只差几步就能抓到她!

  “继续!”谭桂中的声音三度响起。

  大巫特别矮小,约摸正常的十一、二岁小童高。所以,当他抬手拿出一张符咒时,正贴在chūn半雨的腰间。那符咒不是纸质,似乎是什么动物的皮,皱巴巴的犯着腥气,却极其管用。chūn半雨神qíng越来越清醒,动作却越来越困难,就如被困在水中,无论怎么努力,也浮不上水面!

  然后,大巫向索玛一指。她只感觉一股yīn力传来,把她按在椅子上,再站不起来,并且连声音也发不出了。

  她想救他!可是她救不了他!在泪水模糊中,在痛彻心扉中,她眼睁睁看着chūn半雨又变回呆滞,看着他机械的执礼,完成与谭蓉的yīn婚照仪式。

  他不愿意!他是被qiáng迫的!她明白。她懂得。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chūn家也是望族,没必要出卖自己的儿孙。本以为,那个娶死人的活男人,必定为生活所迫,家里必是穷得叮当乱响的。可为什么是chūn半雨,chūn家的大少爷!越是望族,越讲究分水命格和气运,chūn家,就不怕毁了根基吗?

  索玛不知道是怎么看完的那场短暂婚礼,身体能恢复自由时,只是木然。没办法进行补救了,他已经娶了谭蓉……的尸体!在行礼时,新郎新娘跪拜着天地、父母,酬谢着宾客,那qíng形无法形容的吓人。

  嘭的一声,白光闪过,谭桂中甚至亲自用最新式的西洋相机,为新“人”拍了合影。

  之后,谭桂中虽然没有高兴些,却长舒了一口气,似乎因为完成了妹妹的心愿而轻松。

  “你们怎么这样?”新郎新娘离开礼堂后,索玛愤怒的找到chūn半雨的叔叔chūn涛。

  “我知道半雨喜欢的是你。”chūn涛白着脸,直言不讳,“可是你对我们chūn家没有帮助。在外看来,chūn家还是西南的望族,事实上已经是空壳子。就连半雨留洋的钱,也是谭家出的。为了chūn家不倒,他必须做出牺牲。”

  “他不愿意!你们不能qiáng迫他!”索玛只感觉心像在火上烤一样,又痛又焦。

  “正因为他不愿意,所以才请了那大巫给他施了迷魂香,qiáng迫他成亲。”chūn涛冷笑,“谭家给了chūn家一大笔钱,足够chūn家东山再起,他不应该拒绝的。再说,谭蓉从小就迷他,最大的心愿是嫁给他。死者为大,他连这个愿望也不能满足人家,到底是他不好。”

  “qiáng词夺理。”

  “你说什么都好。其实不过娶个死人罢了,又不能当真正的夫妻。”chūn涛说得极无qíng,“他有了这样一门亲,以后肯嫁他的人就非常少了,对你不是有利吗?”

  索玛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不为别的,更不为自己。但是她了解chūn半雨的傲xing和自尊,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让他极其难受,她是心疼他啊。心疼他被自己的家人算计,被当成木偶一样摆布,娶了个死人,还是不爱的人。

  她心乱如麻,都没注意她和chūn涛的对话被人听了去。冷静下来后,她悄悄绕到后院,想知道礼成后,chūn半雨被扔到哪里,有没有放他回家,迷魂香有没有解开。

  夜已深,yīn寒的气息四溢,在这种qíng况下,在宅子里有一位死鬼新娘的时候,没有人敢在后院乱走。因此,索玛没有留意到当她走进谭蓉的停灵处时,一道黑影才刚刚离开。

  站在门外,她听到一种声音,嗡嗡的,似是很多人同时快速低语,又像是发自死气沉沉的胸腹,yīn森极了。本能的,她想逃走,她突生恐惧。可是想到chūn半雨下落不明,只好咬牙走进了后院的正屋。

  一明两暗的格局,正对门的明间虽然一应家具俱全,却给人感觉空dàngdàng的。西次间漆黑一片,仿佛什么光也照不透似的。而东次间的卧房却到处燃着巨大的牛油红烛,因为房间内满是红幔帐的缘故,整个屋子都映得诡异的艳丽。

  卧房中似乎没有人,巨大的拔步婚chuáng垂着厚厚的红帐,纹丝不动。chuáng边红木镶嵌瘿林的茶几上,摆着一个木板浮雕。

  索玛看了一眼,先是脸色涨红,而后又雪白一片。那浮雕是男女jiāo欢搂抱的模样,雕刻得非常jīng美,连男女双方的似愉悦又似痛苦的表qíng都极其生动。女xing一方在额头部沾了血,男xing一方则粘了不少毛发。

  背景,是鲤鱼连坐及日月形象。细看,那男人的五官像极了chūn半雨。女人,则是谭蓉。

  魂啊,快游来我身边。趁着夜深人静,与我同眠。

  终于,索玛从那片不知发自何处的模糊呢喃声中,听到了这句咒语。那声音不男不女,苍老异常!

  有人施法,古老的少数民族秘法!

  索玛立即就明白了。

  谭蓉大小姐死后嫁了人还不算,竟然还想和男人同chuáng共枕,dòng房花烛,做形式上的夫妻。

  只是,她已经死了!不管怎么不舍,不管多想让她幸福,她已经死了!那么,这是她本人的遗愿,还是谭桂中疼爱妹妹到了如此疯狂和不理智的程度,做出这么恶心和邪恶的事!

  这个咒法她不会,但是听说过,是在月圆之夜,引诱异xingjiāo合的咒术。绝大部分qíng况下是不灵验的,后来成为了山里的青年男女祈愿,或者是游戏的活动,没有人当真。但如果在一个巫术高手的手中,它就有了不同的意义。若男女一方还是死去的人,简直称得上邪术了,而且是巫师巫女们绝对禁止使用的!

  是谁?胆子大到违禁使用邪术?这样人的要承担着不得好死、被天谴的风险。还有,那浮雕的男方,看面目像chūn半雨,如果浮雕上粘的毛发是他的,那么他一定会中招的!

  心头一紧,索玛咬着牙,一步步走到chuáng边,猛得拉开帷帐!

  ……

  ☆、第十八章离开吧,快离开

  我听见爱qíng,我相信爱qíng

  爱qíng是一潭挣扎的蓝藻

  如同一阵凄微的风

  穿过我失血的静脉

  驻守岁月的信念

  ……

  以为没有人的。因为没有人的气息。

  可重重的帷帐之后,并排躺着两个人。

  女人脸上的脂粉厚重,就像反扣着一个白色的壳,但上面眉目漆黑,双唇艳如吐血,倒显得格外吓人。她的长发已经散开,卸掉了头饰钗环,身上穿着鸳鸯戏水肚兜和水粉色绣金鱼戏莲花的亵裤。为了掩盖死人身上的灰败之色,整个身体上覆盖着红色轻纱,足足三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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