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泊之咒_周德东【完结】(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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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狐山说:“你看,他在朝我们摆手呢。”

  我再次朝那个人看去,他一边朝前走一边朝我们车队摆着手,我看到了他满脸大胡子。很显然,他不想搭车,只是在跟我们打招呼。

  我加大油门,开了过去。其实,我们的车速比那个人步行快不了多少。

  我担心后面的人停车,从反光镜看,他们紧紧跟着我。

  再看那个大胡子的旅行者,他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季风说:“那是……什么人啊!”

  我说:“不清楚。”

  季风说:“我们应该停下问问他。”

  我说:“你等着吧,我们朝前开,还会看到他的。”

  季风说:“为什么?”

  我说:“马然而就经历过这样的事儿,最后他死了。”

  停了停,我又说:“如果他再出现,我会毫不犹豫地停车,对他开枪。”

  朝前开了一段路,我并没有看到那个人再次出现。

  我一直回想着刚才那个人的长相,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很熟悉……

  想着想着,我的脑袋“轰隆”一声就大了!那不是1996年死于罗布泊的壮士余纯顺吗?

  第四十章余纯顺走向他的墓地

  1996年6月11日,余纯顺和护送人员分开之后,最后一句话是:“咱们前进桥见!”

  那是他在罗布泊湖盆中,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6月12日傍晚刮起沙尘bào,转眼间天昏地黑,飞沙走石,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停止。

  余纯顺再也没出现。

  直到6月18日,直升飞机沿着gān枯的孔雀河朝东飞,经过龙城雅丹群,土垠遗址,罗布泊湖心,地面上出现一个指甲大的蓝色之物,那是余纯顺的帐篷……

  余纯顺已经死了。

  他遇难的地方,在罗布泊西北,彭加木失踪的地方,在罗布泊东南,相距160公里左右。他们的遇难和失踪整整相隔16年。

  我们怎么可能在17年之后,在茫茫罗布泊上看到了余纯顺?

  我突然说:“季风,你看看手机。”

  季风掏出手机,说:“看什么?”

  我说:“看看时间!”

  她说:“1:11。”

  我说:“日期。”

  她看了看日历,突然不说话了。

  我说:“哪年?”

  季风说:“1996年6月12日……”

  果然,时间错乱了。

  我说:“令狐山,你的呢?”

  令狐山也掏出手机看了看:“我的正常。”

  我说:“什么叫正常?”

  令狐山说:“显示是2013年5月5号。”

  我停下车,掏出我的手机看了看,显示也是2013年5月5号。

  我拿上一瓶矿泉水,又拿起手电筒,从车上跳下来。

  后面的车陆续停下来。

  很多人在睡觉,周志丹、布布、孟小帅、白欣欣、章回下来了。

  周志丹急切地问我:“周先生,刚才你看没看到一个人?”

  我说:“看到了。我觉得他是余纯顺……”

  周志丹问:“谁是余纯顺?”

  我说:“一个徒步旅行的人,他1996年死在了这个地方。”

  周志丹说:“1996年?”

  我说:“我怀疑我们可能穿越了。你们上车等着,一会儿他走过来,我跟他聊聊就知道了。”

  布布说:“你跟他聊……什么?”

  我说:“告诉他他的结局啊,让他上车跟我们走!”

  孟小帅说:“我跟你一起等他!”

  白欣欣说:“我们不要管闲事了,赶快走!如果真是他,他就是个死人,你跟死人谈什么?”

  我说:“现在是17年前,他还活着。”

  白欣欣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说完,他快步回到了房车上。

  章回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周老大,你真要等他?”

  我点了点头。

  章回说:“刚才他出现的时候,四眼叫得厉害……”

  我说:“它闻到了生人,很正常啊。”

  章回说:“要不要……我跟着你?”

  我说:“不用,你上车休息一会儿吧。”

  大家都回到了车上,原地等待。车灯都开着。

  我和孟小帅举着手电筒朝后面照去,荒漠一片漆黑,不见那个人走过来。

  季风和令狐山也来了,跟我一起等。

  半个钟头之后,我再次听见四眼在布布和章回的那辆车上狂叫起来,接着我就看见那个人出现了。看得出来,他虽然很疲惫,但是jīng气神并不差。

  他走到我们跟前,以一个旅行者的姿态,朝我们摆了摆手。

  我看见,他黑红的脸膛上泛着发白的汗渍,那么真实,一点不像和我们隔着那么遥远的时间。

  我试探地说:“请问,你是……余先生吗?”

  他停下来,颠了颠沉重的旅行包,说:“是的。”

  他姓余!

  我听得出来,他带着浓郁的上海口音。

  我又问:“你是余纯顺?”

  他说:“我是余纯顺。你们来旅行啊?”

  我说:“是的,我们来旅行。”

  说着,我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你不要再走了,上我们的车吧。”

  他摇了摇头,说:“谢谢,我在徒步旅行。一会儿我也要扎帐篷了。”

  我说:“你走不出去的!”

  他喝了一口水,抹了抹胡子上的水珠,说:“放心吧!我走了8年了,你们要相信我的经验和实力,没有任何问题的。”

  我说:“你知道吗?今天是6月12号,傍晚就刮沙尘bào,一直持续到13号傍晚。然后就是持续高温天气。”

  他很不信任地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请你相信我。”

  他看了看我们的车队,又看了看我身边的几个人,说:“我曾经走过青藏高原,遭遇过泥石流。就算是刮沙尘bào,我也要完成这次穿越,这是我的梦想。谢谢你们提醒我。”

  我又说:“那我gān脆告诉你吧,如果你继续走下去,前面不远就是你的墓地了。”

  他说:“你在给我算卦吗?”

  我说:“你看看矿泉水的生产日期。”

  说完,我把手电筒递给了他。他照了照矿泉水上的商标,表qíng有些惊异:“你们是2013年的人?怎么可能!”

  我指了指季风,说:“你穿越罗布泊的时候,她10岁。”

  余纯顺看了看我,眼神有些涣散:“我想是不是我太累了,你们都是我的幻觉……”

  我说:“1998年,我在《女友》杂志社当主编,我记得我还刊发过一篇悼念你的文章。”

  余纯顺低头想了很久,终于说:“我说过的,如果这次穿越不成功,那是天亡我也……”

  我说:“你可以放弃啊,跟我们一起走。”

  他摇摇头,神态有些悲壮:“你们不可能把我带到2013年去,我必须走我自己的路。”

  我说:“我们也想不到我们会来到1996年,遇到你。谁都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你为什么不试试呢?”

  他没有接茬,而是突然问我:“你们知不知道,我最后为什么没有走出去?”

  我说:“你走错路了。”

  他盯住了我:“我怎么走错路了?”

  我说:“事qíng都过去17年了,我有点记不清了,好像你遇难的地方,离你埋水的地方只有3公里。”

  他犹豫起来。

  我说:“听我的,上车吧!”

  他四下望了望,似乎不甘心放弃。

  季风说:“相信我们。”

  他终于点了点头,说:“我先跟你们去前进桥,然后选个日子重走吧。”

  他把旅行包放在我的车箱上,把糙帽拿在手中,坐在了副驾位置上。

  我有些害怕,又有些激动。我不知道把余纯顺带上这个决定是福是祸。

  假如,我们真的把余纯顺带出了罗布泊,那么就等于改变了一切,网上那些关于余纯顺遇难的新闻将不复存在了吗?

  太多的人都知道余纯顺事件,他们的记忆也会被删除?

  如果我们遇到的是彭加木,他只是在罗布泊神秘失踪了33年之后,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容颜依旧,恍惚一瞬间——那算是神奇。

  可是,余纯顺确确实实已经死亡,如果他死而复活,那算什么?

  也许,我们终归是走不出去的,最后,我们将和这位探险家一起葬身此地。有一天,营救人员找到了余纯顺的尸体,为他立了墓碑。又在余纯顺墓碑附近,找到了我们14个人的尸体……

  余纯顺说话了:“你贵姓?”

  我说:“周,周德东。”

  他说:“我跟你们在一起,明天傍晚还会刮沙尘bào吗?”

  我糊涂了:“老实说,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现在是你的时间,还是我们的时间。”

  停了停,余纯顺又问:“你们都是从哪儿来的?”

  我说:“我是从兰城来的,后面那个女孩叫季风,她也是从兰城来的。后面那个男孩叫令狐山,他是本地人。”

  余纯顺回头看了看季风和令狐山,说:“噢。”

  季风和令狐山都没敢说话。

  盐壳下覆盖着虚土、细沙,车爬行很吃力。

  余纯顺又说:“我是……怎么死的?”

  我说:“高温,因为缺水引起急xing脱水,全身衰竭。”

  余纯顺说:“他们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我说:“一周之后吧,差不多。”

  余纯顺很奇怪地笑了笑:“当时我是什么样子?”

  我说:“对于我来说,年头太久了,只记得你躺在帐篷里,脑袋朝着上海的方向。”

  余纯顺说:“你不是刊发过悼念我的文章吗?应该记得的,没关系。”

  说完,他久久地看着我,等着我回答。

  我说:“营救人员找到了你的帐篷,蓝色的,一角已经坍塌,他们走近帐篷,呼喊你的名字,闻到一股恶臭。一把藏刀扔在帐篷门口,没看到刀鞘。他们看到你的时候,都呆住了,你脑袋肿胀,五官都失去了比例,头发和胡子就像洗过一样,上身luǒ露着,都是水泡,大的就像乒乓球。胳膊肘压着你的糙帽,你的睡袋捆成一卷,在身下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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