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泊之咒_周德东【完结】(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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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远的半山腰上有一孔土窑dòng,远离村庄,显得有些孤独。我带着季风朝它走过去。一般说来,离人群越远的人越淳朴。

  土窑的门静静地关着,没有人走出来。窗户上贴着剪纸,已经掉了色,那应该是个大公jī,头都没了。

  我说:“肯定没人。”

  季风说:“可是门没锁。”

  我说:“这样的山村,没有人锁门的。”

  季风说:“民风纯朴?”

  我说:“也没什么可偷的。”

  我们两个人走得气喘吁吁,怎么也得过去看看。我走到土窑的木门前,敲了敲,没人应。

  我轻轻推开门,里面有一个脏兮兮的布帘子,掀开,里面竟然有人!是一个30岁左右的女人,头发齐腰,她正坐在炕上摆扑克算命。

  土炕上的席子破破烂烂,不见被褥。灶台上一大一小两只米罐,其中一只碎成了三块。水缸空着,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窗户纸破了几个dòng,“呼哒呼哒”朝里灌着冷风……

  长发女人抬起头,冷冷地看了我们一眼。

  我再次用半吊子陕西话对她说:“老乡,我们能进来坐一坐吗?”

  长发女人刻薄地说道:“你们已经进来了。”

  令人意外的是,她说话很标准。在这里能遇到一个说普通话的人太不容易了。

  我一边走进土窑一边说:“实在抱歉,打扰你。”

  她家的地上也有一块木板,季风踩着它走过来,“吱呀”一声,她一步就跳开了:“这是什么?”

  我说:“地窖。窑dòng住人,地窖藏物,这就是当地人的生活方式。”

  我们坐在了土炕上。

  我对长发女人说:“请问,你家有撬杠和绳子吗?”

  她看了看我,说:“你看我像有那些东西的人吗?”

  季风把话头接了过去:“他是一个作家,叫周德东,周恩来的周,朱德的德,毛泽东的东。这次,他来陕北采风,写小说……”

  长发女人不说话,继续摆扑克。

  我小声对季风说:“打电话让司机送来吧。”

  接着,我对女人说:“你丈夫呢?”

  长发女人说:“去北山了。”

  我一下关注起来:“北山那么荒凉,去那儿gān什么?”

  长发女人说:“那里的人很多的。”

  我说:“我们怎么没看见?”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怪叫:“都在地下呢!!!”

  我打了个冷战,猛地转头朝外看去。毫无疑问,窗外这个人正是那天给我们指路又消失在古墓里的人。

  长发女人一边摆扑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他是个jīng神病。”

  我说:“他怎么得了jīng神病?”

  长发女人说:“天天在古墓下面爬来爬去的,不是jīng神病是什么?”

  下午,司机把撬杠和绳子送到了。

  我和季风再次爬上北山。

  这是2007年11月15日的陕北,天yīn着。尽管是白天,但是山上看不见一个人影儿,死气沉沉。到处都是枯黑的gān糙和矮树,看上去不像夜里那么恐怖,但是更加荒凉。

  据史料记载,秦汉时期的墓葬,地面上均有覆斗式坟丘、墓碑、祠堂、墓阙、人和动物的石雕。如今,这些东西都被漫长的时光消磨没了,只剩下光秃秃的huáng土。

  刘明久的父亲竟然给我们带上了黑驴蹄子,他说那是辟邪的。被我半路扔了。

  拐个弯,突然闪出一处地方,十分鲜艳,就像一个脏兮兮的乞丐扎上了一根红头绳。我们走上前才看清,那是一座高大的新坟,摆放着大红大绿的花圈。一根高高的木杆,顶端拴着一只纸糊的大鸟,涂着黑色,很丧气的样子。它随着风一会儿转过来看看我们,一会儿转过去看看远方。

  季风说:“我不怎么怕古墓,怕新坟。”

  我说:“为什么?”

  她说:“古墓里的人,连骨头都不存在了,没什么可怕的。新坟的墓碑上有照片,我怕那张照片,尤其怕照片上的那双眼睛。”

  走过新坟,我们跨进荒糙中,继续寻找那个以白布为标记的墓dòng。我回头看了一眼,新坟上那只纸糊的大鸟正远远地盯着我们。我回过头之后,它又转过去看别处了。

  山岭上,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瓦罐。这片土地的年龄太老了,什么东西一老就容易变成jīng怪。还有各种形状的骨头,我无法分辨它们出自人的哪个部位。有一根骨头很长,我怀疑是马的。

  太安静了,只有我和季风的脚步声。我们在明处,无数人躺在地下的暗处。

  季风又说:“现在,我不怕新坟了,怕歹徒。”一边说一边四下张望:“这荒山野岭的,人家一看我们的装扮,就知道我们是从城里来的,要是突然出现几个当地人图财害命,我们根本无处可逃。”

  她的担忧是有道理的。这座山上手机没有信号,想报警都报不了。就算是报警成功,警察赶到这地方,肯定天都黑了。歹徒把我们gān掉之后,直接扔进墓dòng里埋上,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我们终于看到一块白布系在树上,很像招魂幡。那棵树天生畸形,七扭八歪,已经枯死了。树旁的低洼处,有一个黑糊糊的墓dòng,黑糊糊的,正等着我们进入。

  我跨过深深浅浅的荒糙,走到墓dòng边上,探头朝里看。

  这个墓dòng十几米深,笔直笔直,墓底的huáng土上有零乱的脚印,一侧有墓道。

  我恐高,不敢坐飞机,现在我才意识到,朝地下深入才是最恐怖的。

  我把绳子的一端系在树上,用手拽了拽,没问题。季风说了句让我目瞪口呆的话:“我先下?”

  我说:“我先下,没问题你再下。”

  然后,我把撬杠扔进墓dòng,然后把手电筒揣在口袋里,深吸一口气,然后抓着绳子慢慢朝下面滑去,季风在墓dòng口打着手电筒为我照亮。

  我尽量不去蹬踩墓dòng的四壁,害怕坍塌,但是,gān燥的huáng土还是扑簌簌地掉下来,落在我的头发上,衣领中。我低着头,躲避着掉落下来的土,免得眯了眼睛,同时紧紧盯着dòng底……

  终于,我重重地落在了dòng底,仰起头,突然发现一个秘密:一个地dòng,从上朝下看要比从下朝上看浅很多。现在,我看上面的dòng口,显得很小,季风的身影也显得很小。她在地面上的阳间,我在yīn间的隔壁。

  季风的声音变得很遥远,她喊道:“老大,你说个话!”

  我说:“活着!”

  我的声音竟然震落了墓道里的huáng土,“哗哗”落下来。

  我弯下腰,朝旁边的墓道照了照,还是huáng土通道,我试着朝里钻了钻,闻到一股cháo湿的味道。

  我朝前爬了几米,被一块石头挡住了,下面有一尺宽的入口,里面黑dòngdòng的,chuī出yīn凉的风。那里面无疑是一个墓室。

  我静静观察了一阵子,突然胆怯了。就是这个黑糊糊的入口,前后钻进了三个梦想发财的人,结果他们都没有出来。

  我伏下身子,拿手电筒朝里照去。

  这个墓室的面积像一间房那么大,全部用石材构筑。这种石室墓应该出现于西汉后期,盛行于东汉,墓主多为贵族官僚。

  墓室里空空dàngdàng,除了正中间躺着一口很大的石头棺椁,一无所有。

  如果说那石头棺椁里装殓着古尸,那么,三个盗墓者哪里去了?就算那个石头棺椁是空的,也装不下三个人啊!

  我一只手拿着手电筒,一只手死死抓着腰间的绳子,这根绳子是我和人间唯一的联系。

  绳子剧烈地晃动起来,季风也爬下来了。

  她刚刚落地,我就感觉有人拽了拽绳子,接着一个声音从dòng口传下来:“老大!你说个话!”

  我吓了一跳,接着,那根绳子就从上面软软地掉了下来。

  我猛地抬头朝上望,那个dòng口像月亮一样小,露出一颗黑糊糊的人头,笑嘻嘻地说:“都在地下呢!!!”接着就缩回去了。

  完了。

  那个jīng神病一直藏在附近,他割断了我们的绳子!

  第二十六章古墓里惊现三具新尸

  我们的绳子被割断了。

  看上去,这个dòng差不多是4层楼那么高,我们飞都飞不上去……

  我和季风都沉默了。

  季风显得很冷静,她说:“天亮之后,会有人经过这里吗?”

  我说:“不知道。如果我们出不去,司机也许会找到我们吧。”

  季风说:“我们等?”

  我说:“那里面是个墓室,我们进去看看。”

  说完,我从那块石头下钻了进去,站起来,用手电筒四下照了照,看发现任何异常。然后,我趴在地上,朝她招了招手。

  季风也一点点爬过来。

  站起身之后,她回头朝下面那个狭窄的入口看了看,不安地说:“这块大石头不会落下来吧?”

  我说:“谁知道,古墓里有很多机关,毒药啊,翻板啊,暗弩啊,流沙啊,落石啊,悬魂梯啊……我们小心点。”

  墓室不大,被两只手电筒照得通亮。

  四壁上雕刻着各种画像——兵俑,仕女,车马等等,色彩斑驳,老气横秋。

  那口石头棺椁比普通棺材大一倍,不算圆弧形的盖子,足有半人高。四周是镏金漆的五彩描,绘着仙鹤、麒麟、guī蛇。棺盖上有天上二十八星宿的图案,棺底环绕是一圈金色云卷纹饰。

  曾经有三个同类,他们爬进来之后就不见了。这里没有门通向另外的墓室,也没有藏匿尸体的角落,他们能去哪里呢?

  我伸手在墓室的四壁上摸了摸,上面的石fèng连刀片都cha不进去。接着,我又趴在地上仔细查找,石材地面十分坚硬,没有任何入口。

  最后,我和季风的眼睛都盯住了那口石头棺椁。

  按照当时的墓葬习惯,这口石头棺椁里还应该装着一口木头棺材。打开木头棺材呢?应该是一具死尸,还有一些金银财宝。如果棺材是yīn沉木做的,我们还能看一眼这具死尸的容颜……

  山村很寂静。

  离开山村,来到这片无人的荒山野岭,就更寂静了。

  离开荒山野岭的地面,再钻进这十几米深的墓室内,就死寂得恐怖了。好像世上一切活物都灭绝了一样。

  在这样的环境中,耳朵是痛苦的。正像在白茫茫的雪野里,视线没有落点,眼睛是痛苦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耳朵就容易出现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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