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丫: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娄小娄:什么想法?
桑丫:我要报考中医大学。
娄小娄:好啊。毕业之后,你和我在一个诊室上班。
桑丫:没有患者的时候,我们就一起研究八卦之类。终于有一天,两个医生双双变成了算命的大仙。呵呵。
娄小娄:实际上,近代有很多学者受《易经》启示获得了诺贝尔奖,比如丹麦的玻尔,德国的汉森堡,中国的杨振宁、李政道……桑丫:我以为科学和玄学是背道而驰的。
娄小娄:在更高的层面,它们是统一的。《易经》通过yīn爻、阳爻两个最简单的符号概括和演绎万事万物,和现代计算机通过0和1两个二进制符号概括和演绎万事万物,异曲同工。而现代科学发现,生物遗传密码排列起来正巧与六十四卦对应。《易经》是一种思维科学,圣人用它解决天下一切疑难。源于《易经》的奇门遁甲,被称为中国方术之王。现代科学证实,人活着时,遗传物质呈左旋状态,人死后,遗传物质呈右旋状态,这和奇门遁甲中的阳遁顺行(左旋),yīn遁逆行(右旋),一模一样。
桑丫:我不懂什么阳遁顺行和yīn遁逆行。
娄小娄:我也是一知半解。
桑丫:上课的时候,我总是偷偷看一些闲书。前几天,我看《三国演义》,里面写到赤壁大战,周瑜利用庞统向曹cao献连环计,于是曹cao用铁索把战船连在了一起。可是,周瑜站在山顶观望曹营水寨时,忽然意识到,这个季节只有西风和北风,没有东风和南风,火攻之计无法实施!于是,口吐鲜血,不省人事。诸葛亮探视周瑜的时候,称自己遇到异人,学会了奇门遁甲,可以呼风唤雨。于是,周瑜遵照嘱咐,在南屏山修筑祭坛,派遣一百二十人执旗守护。诸葛亮沐浴戒斋,披上道衣,跣足散发,登上祭坛作法求风。将近三更的时候,东南风浩浩dàngdàng地刮起来……你说,有那么神吗?
娄小娄:我读过一本书,易学专家张志chūn揭开了这个千古之谜。他查出赤壁大战的年、月、日、时,再用奇门遁甲推算,当时天辅星落九宫,主有东南大风。而且,曹cao所在的西北方位出现凶格,很不利。
两个人聊了一下午。
下线的时候,桑丫对娄小娄说:听你讲这些东西,是饮。听老师讲那些东西,是灌。
4神秘力量(3) 第二天,娄小娄下班的时候,刚刚走出门诊楼,迎面走过来一个妇女,穿着一双白鞋子。他没有太在意,和这个妇女擦肩而过。走过去之后,他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那个妇女也停下来,正在那里看着他。
他感觉这个妇女有些面熟。几年前曾经雇过的保姆?不是。在北方中医院诊治过的一个患者?不是。小区里的清洁工?不是。
看着这个妇女的方脸,大眼,龅牙,他忽然想起,她是在他扔传真机的时候,出现在垃圾场的那个捡破烂的妇女。
不管什么人,只要一和传真机挂上钩,娄小娄就紧张起来。
妇女辨别了一下娄小娄的相貌,走了过来,cao着一口河南话说:“我来给你送东西的。”
娄小娄说:“你给我送什么东西?”
妇女说:“你扔掉的那台传真机,给你发来了一份传真。”
娄小娄感觉自己在做梦,他说:“那台传真机不是被我砸瘪了吗?”
妇女说:“我把它抱回家了,想给老公看看,还能不能拆些零件下来,卖几个钱。老公说零件都报废了,我就把它扔在了院子里。没想到,夜里它发出了一份传真。”
妇女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纸。那台传真机已经被娄小娄砸变形了,它吐出的纸也不平展,皱巴巴的。
娄小娄没有接,说:“你怎么找到我的?”
妇女说:“那天你离开之后,我在地上捡到了一张名片。”
娄小娄说:“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跑这么远给我送传真?”
妇女说:“传真上说,必jiāo原主人。这台传真机本来都报废了,又没接线,深更半夜却发出来一份传真,你说这是人发的吗?我和老公都吃斋信佛,我们可不敢违抗天意。”
娄小娄把传真接过来,说:“你不要扔它,哪天我去取回来。”
回到家,娄小娄在灯下查看这份传真,讲的是奇门遁甲的人盘。
所谓人盘,就是根据五行八卦,根据不同方位,对人间之事产生利弊影响的八门——与北方相对,五行属水的休门;与南方相对,五行属火的景门;与东方相对,五行属木的伤门;与西方相对,五行属金的惊门;与东南相对,五行属木的杜门;与东北相对,五行属土的生门;与西南相对,五行属土的死门;与西北相对,五行属金的开门。
5妈妈出差了(1) 周五这天,妈妈穿得整整齐齐,准备出差了。
出门前,她抱走了跳跳。她知道桑丫不喜欢它。实际上,桑丫挺喜欢小动物的,不过,因为跳跳是妈妈的宠物,她排斥妈妈,也就排斥她的“同伙”了。
妈妈说:“我三天之后才回来,把跳跳送到姥姥家去,让姥姥照看。你在家好好看书。”
桑丫淡淡地说:“嗯。”
妈妈皱了皱眉,显然对她的态度不满意:“妈妈一个人拉扯你,供你读了这么多年书,今年就要上战场了!你怎么还这样不温不火?只有考出好成绩,上了好大学,才有好未来,这是硬道理!”
谁会知道,不到一年,也就是2007年4月23日,那个雷雨jiāo加的日子,桑丫就死在了北京的那条死胡同里。
她没有未来。
跳跳在妈妈怀里扭动起来,似乎要下来。
桑丫笑了笑说:“妈,你看跳跳都急着要走了。”
妈妈白了桑丫一眼,说:“我知道你烦我。”
接着,她又啰嗦了一番生活的注意事项,这才出了门。
桑丫麻利地走到窗前,看妈妈走远了,这才坐下来,打开了电脑。娄小娄不在线。不见娄小娄,这个世界就少了一个方向,变得残缺不全。
尽管,桑丫至今没见过娄小娄,但是他的体态、容貌、微笑、气味,越来越明晰。而爸爸似乎越来越模糊了。
她每个月都会跟爸爸通一次信。
她知道,她成了爸爸在深牢大狱里的唯一的jīng神支柱。娄小娄却是她的jīng神支柱。
她浏览了一会儿qíng色网站,不知不觉已经是中午了。她到厨房转了一圈,懒得做饭,就拿了些零钱,下了楼。
她来到附近吉野家,买了一份中碗牛ròu饭,一份泡菜,一杯可乐,打了包,然后回家。
从吉野家到她家,大约一公里。她走在人行道上,一直低着头,看路砖的花纹。一只红蚂蚁在爬行。如果她抬着头走路,也许就把这只蚂蚁踩死了。可是,现在她看到了它,于是小心地绕开了。
走着走着,她又感觉到了那个看不见的人,这次他和她的距离似乎更近了些,离她大约十几步远的样子。
她回头看了看,没有人。
但是她没有动,双眼一直在搜寻。最后,她盯住了刚刚走过的一个公告栏。
公告栏下有一双脚。
桑丫观察了一会儿,突然大喊一声:“朱玺!”
那双脚一动不动。
桑丫又喊了一声:“朱玺,你出来!”
那双脚还是没有动。
她不再喊了,慢慢转过身,继续走。
背后那个人似乎又继续跟随了,距离她还是十几步远的样子。桑丫再次回过头去,那双脚还在公告栏下面,看来,走动的是另一双脚!
她知道,噩梦又来了。如果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错觉,或者神经出现了问题,如果背后确实有个人存在,那么,她断定,前几天的那个人和今天的这个人,绝对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在桑丫脑海中有个模糊的模样:
三十多岁,高高的,瘦瘦的,脸色白白的,没有什么表qíng。他朝前走的时候,目不斜视;停下的时候,也是目不斜视。他的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是……医院的味道。
她没有再回头,只是走路轻多了,双耳严密地捕捉着背后的声音。
那双脚好像一直踩着她的步伐,这样,她自己的脚步声就成了gān扰的噪音。
迎面走过来一个盲人,他拿着一根竹棍,一边敲打一边前行。他听到了桑丫的脚步声,停下了。桑丫马上躲到一旁,不再走,盲人这才继续前行。
桑丫转身看他。
他在空dàngdàng的人行道上走出了十几步远,又停下了,等了等,才继续前行。
桑丫的头皮就像过了电,陡然一麻。
前面就是那条小巷了,她不敢再走,拐进了一家路边的服装店里。
5妈妈出差了(2) 老板是个中年女人,她迎上来,热qíng地问:“小姑娘,喜欢什么衣服啊?”
桑丫说:“随便看一看。”
老板就围着她介绍起来,天花乱坠,宝雨缤纷。看来,这个店生意太冷清了。
桑丫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衣服,一边转头朝外看。她感觉,那个人的脸好像就贴着橱窗上,直直地盯着她的不诚心的举动。
桑丫对老板说:“你帮我看看,橱窗外是不是站着一个人?”
老板愣了一下,朝外看去,说:“没有啊。”
桑丫说:“谢谢。”
老板说:“遇到坏人了?”
桑丫说:“好像是。”
老板说:“别怕,你住在哪儿,我送你!”
桑丫说:“没事的,我能行。”
然后,她怀着歉意离开了这家服装店。
拐过那条静悄悄的小巷时,她忍不住又回了一下头,顿时瞪大了眼睛——她没有看到那个高高的瘦瘦的男人,却看见了那辆婴儿车!它又出现了,它还是忽左忽右地朝前滚动,那个婴儿还在纱帘里隐隐约约地看着她……她加快了脚步,想躲避一个噩梦的纠缠。
走着走着,背后突然传来那个婴儿的哭声,那分明是哭给她听的。她没有回头,直接走进了密云小区。
爬楼梯。
掏钥匙,开门。
楼里静极了。这时候,桑丫突然想到,应该把跳跳留在家里,看看它是不是还像上次那样狂吠不止,这样就可以检验出背后是不是真有一个什么东西了。她是一个普通女孩,是一个ròu眼凡胎,对于自然之外的东西,是一个盲人。而跳跳可以借给她一双眼睛。另外,晚上妈妈不在家,跳跳在家里,还可以壮壮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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