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_周德东【完结】(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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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一次,她正巧路过张浅工作的银行,心血来cháo,走了进去,想看看她。

  她刚刚走进那家银行的玻璃门,就感到有点不对头——她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的熟悉,包括门口的两盆仙人掌,包括墙上的电子汇率牌,储蓄宣传画,公共长椅,饮水机,还有那个走来走去的眉心长着痦子的保安……

  她以前从没有来过这里,多奇怪。

  她东看看西看看,忽然想起——她多次梦见自己在一家银行里上班,那家梦中的银行正是这里啊!

  那个保安对潘萄有些怀疑了,他走上前来,礼貌地问道:“小姐,请问你办理什么业务?”

  “我找个人——张浅在吗?”

  “张浅?我们这儿没有叫张浅的。”保安说。

  没有?

  潘萄马上想到,也许她调走了。

  然后,她转身就要离开了。

  无意中,她看见了墙上的“服务监督窗”,上面悬挂着这家银行所有职员的照片,下面有编号。

  她不由在上面扫了一眼。

  她看到了张浅。张浅微微地笑着。

  “这不是张浅吗?”她指着张浅的照片对保安说。

  “她不叫张浅。”

  “那她叫什么?”

  保安耐着xing子说:“她叫潘萄。”

  难道张浅改名字了?

  记得上学时,张浅就对潘萄说过:“什么时候,我把名改了,我喜欢你的名字。”

  “改成张萄?”

  “就改成潘萄。”

  “姓怎么能改?”

  “姓怎么就不能改?”

  “嗨,我的名字有什么好?我还觉得你的名字好呢。”

  “那咱俩就换吧。”张浅一边说一边笑,笑得跟这照片上一模一样。

  潘萄望着那个“服务监督窗”,忽然有些伤感,仿佛自己的照片挂在上面。假如,当年自己考上那家金融中等专科学校,那么命运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她又问那个保安:“潘萄在吗?”

  “她今天没上班。”

  “为什么?”

  “不知道。”

  她觉得她跟张浅无缘,低头就走出了那家银行。

  第六章

  两个潘萄(2)

  走在路上,潘萄越想越不对头:张浅为什么改成了她的名字?为什么她经常梦见自己在这家银行里上班?

  她忽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个世上有两个潘萄!

  几天之后,潘萄意外地撞见了张浅。

  每次潘萄下班回住处,都要路过一条狭长的胡同。

  那天她下班时,太阳已经落山了,胡同里黑糊糊的。

  她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走路拖泥带水,只想一头栽到chuáng上,沉沉地睡去。

  突然,对面出现了一个女人。

  潘萄吓了一跳,因为这个女人跟她长得特别像。

  细看,人家的脸又白又嫩,衣服也高档。

  尽管几年没见面了,潘萄还是很快就认出来,她是张浅。

  她好像专门在这里等潘萄,脸色很yīn沉。

  潘萄走近了她,正要打招呼,她却冷冷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到银行找过我?”

  潘萄听她的口气很不友好,就说:“是的,我路过那里,去看看你。”

  “你不要再去找我了。”张浅的口气依然冰冷。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潘萄了解张浅,她太虚荣了,她是不想让银行里的人知道她还有潘萄这样一个底层的同学。

  潘萄的心一下就结了冰,低低地说:“对不起……”

  张浅没有再说什么,快步从潘萄的眼前走了过去。

  潘萄回过身,追问了一句:“张浅,你是不是改名了?”

  张浅愣了一下,停下来,转过身,反问道:“怎么,不行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张浅嘲弄地白了潘萄一眼,转身走了。

  她再也没有回头。

  潘萄看着她的背影,心狠狠地酸了。

  在学校的时候,张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老师经常批评她,同学们也不愿意接近她。

  可是,潘萄对她很好,经常帮她补习功课。

  有一次,两个人一起回家,在路上,张浅的肚子突然痛起来,她蹲在路边,连声大叫,huáng豆大的汗珠“滴答滴答”掉下来。

  潘萄吓坏了,背起她就朝医院跑……

  那时候,潘萄只有十几岁,她累得差点昏厥。

  尽管那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尽管潘萄从来没想过要对方报答,可那总是一份qíng啊。

  这天夜里,潘萄又梦见她坐在那家银行里上班了。

  张浅走了过来,很敌意地跟潘萄挤座位,还大声地吼叫:“你坐我这里gān什么?”

  潘萄挤不过她,一下摔在地上。

  领导来了,严肃地说:“怎么冒出了两个潘萄?”

  张浅指着潘萄的鼻子,恨恨地说:“这家伙是冒充的,快叫保安打死她!”

  潘萄很自卑,很害怕,像做了什么丢人事一样,急匆匆地溜了出来……

  潘萄决定把虚无飘渺的网恋放一放,回一趟老家。

  她刚刚回到家乡小镇,就听到了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

  张浅下落不明!

  她已经将近一周没有音信了,她的家里和单位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已经向警方报了案。

  潘萄想了想,她和张浅在胡同里邂逅,已经是四个月前的事了。

  镇里人风言风语,有的说张浅跟一个有妇之夫跑到国外去了,有的说她被坏人绑架了,有的说她贪污巨款逃之夭夭了……

  潘萄觉得,似乎只有最后一种猜测更贴切。

  三天后,潘萄回到了市里。

  她心里一直挂念着张浅。

  尽管张浅对她很绝qíng,可潘萄还是希望她平安。

  第六章

  荒野别墅(1)

  这天晚上,我不想说又打电话来了。

  他坦dàng地对潘萄说:“今晚你到我这儿来吧。明天是周末,我们好好聊一聊。你不用回去,我的房子很大。”

  潘萄犹豫了一下:“现在?”

  “现在。我开车去接你。”

  “不用了,我……打个出租车去吧。”

  他并不勉qiáng,说:“那好吧。只是,你别再找错了——大高坡别墅,十三号楼。”

  她又不好意思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伞问。雨伞的伞,问题的问。”

  “我叫潘萄。”

  “我还是叫你地拉那吧。”

  潘萄笑了:“那我们一会儿见。”

  “我等你。”

  放下电话,潘萄的心激动地跳起来。

  她立即开始梳妆打扮。

  她把所有的衣服都翻出来试了一遍。最后,她穿上了一件小巧的立领白衬衫,一条糙青色长裙,出了门。

  天黑了下来。

  这时候出租车很稀少,潘萄等了半天才开过来一辆白色出租车。潘萄急忙伸手拦住它,上去了。

  她猜想这个车一定很贵,但是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她坐在司机旁边的座位上,司机伸手帮她系好了安全带。

  “师傅,我们去大高坡。”

  为了避免弄错,潘萄把那个“大”字说得很重。

  那个司机没说什么,掉转车头,开走了。

  果然是一辆好车,速度很快。不知为什么,车一走,潘萄忽然又后悔了。她想下车,又觉得这样出尔反尔不好,不论是对伞问,还是对这个司机。

  正犹豫着,出租车已经飞快地驶出了市区。

  路灯没有了,除了前面的路和两旁那丑陋的榆树,四周一片漆黑。

  潘萄越来越紧张。她一会儿朝左边看看,一会儿朝右边看看,一会儿朝前面看看,一会儿朝后面看看,心里越来越不安。

  在这荒凉的野外,别说那个在网上相识的一面都没见过的男人,就是身边这个陌生的司机,潘萄都觉得不可靠了。

  “师傅……咱们往回开吧,我不去了。”

  “为什么?”那个司机看着前方,继续驾驶。

  “你别管了,我要回去!”

  “你这样犹犹豫豫可不好。”

  司机没有返回去的意思,仍然目视前方,专心驾驶。

  潘萄一下对这个司机产生了恐惧感,她多希望此时伞问在身边啊。

  她用商量的口吻说:“师傅,我要回去。去那个地方得花多少钱?我可以把车费给你。”

  “我不收你车费。”他还是径直朝前开。

  潘萄从侧面愣愣地看着这个司机,她发现,这个表qíng越来越麻木的司机,呈现的正是纸的表qíng!

  她忽然想到了这辆出租车的颜色,心一下翻了个个儿。

  “你可真会开玩笑……”她故作平静,声音却抖得厉害。

  “我这个人一条道跑到黑,永远不会回头。你看,前面多好啊,也许,你从此就彻底转化了。”

  说完,他从车窗伸出手,把车顶那个出租标志取下来,放进了车里。

  潘萄敏感地低头看了看:这哪是什么出租车,根本没有计价器!

  她黑灯瞎火地坐进了一辆陌生人的车,正朝着一个同样陌生的地方飞奔……

  她蒙了。

  她闻到了一股纸灰的味道。

  这是一个奔跑的纸车!

  这个司机是一个纸人!

  “你是谁?你要gān什么?”她紧紧盯着这个司机的侧脸,惊骇地问。

  “我不想说。”他的态度依然那样冷漠。

  我不想说!

  潘萄一下就傻了:

  在虚幻的网络里,那个和她一夜一夜神聊的人,那个聪明、làng漫、温柔、多qíng的人,竟然是一个纸人伪装的!

  它没有害死潘萄,又改变了伎俩,钻进网里勾引她入其彀中!

  这是真的吗?

  可是,如果他不是那个纸人,那么,他怎么知道潘萄的住址?他为什么要扮成一个出租车司机?他的态度为什么这样诡怪?

  潘萄的心提得更高了,但是她却假装把心放了下来:“噢,是你呀,你可把我吓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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