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_周德东【完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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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生女儿的司机列举了诸多生女儿的好处,那个生儿子的司机一次次卡壳,最后到底憋出一句来:“生儿子可以扛煤气罐!”

  另外三个司机立即呈现出不屑一顾的表qíng,其中一个说:“生女儿,不但有人扛煤气罐,而且排成队!”

  王涓对生男生女似乎无所谓,只要快点生出来就行。

  张清兆的母亲喜欢男孩,不过,这一次就不能满足她的心愿了。

  张清兆离开火葬场时,索要了那个看尸人的电话。

  他叫郭首义。

  带着王涓从医院回来之后,张清兆给郭首义打了一个电话。

  “郭师傅吗?我是张清兆。”

  “张清兆……”对方似乎想不起谁是张清兆了。

  “就是那个开出租的司机。”

  “啊,你有事吗?”

  “那个被车撞死的人……”

  “几天前就烧了,他家人把骨灰都拿走了。”

  “你能不能帮我查一查有关他的qíng况?比如,他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生前是gān什么的,喜好什么东西……”

  “查这些gān什么?”

  “郭师傅,他又坐我的车了!他已经缠上了我!”

  郭首义惊愕了,半晌没说话。

  “他要是喜欢钱,我就给他烧几捆冥钱;他要是喜欢女人,我就给他烧个纸糊的女人……不论烧什么,我都得念叨他的名字,不然他收不到。”

  “好吧,我们这儿有丧主留下的联系电话,我帮你问一问。”

  第一章

  驱邪(2)

  王涓把这些怪事都对张清兆的母亲说了。

  这天,老太太一大早就请来了一个道士。

  这个道士大约四十多岁,头上盘着长发,身上穿着道袍,很清秀的样子。

  张清兆恭恭敬敬把他迎进客厅,拿出平时不抽的“红塔山”,递给他。

  母亲在一旁说:“先生不抽烟。”

  张清兆只好把烟放下来。

  母亲倒了一杯茶,端上来。

  道士很客气地接过茶,却没有喝,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张清兆一边和道士说话一边观察他。

  很明显,他对这种人持着一种老实人的警惕。

  道士似乎感觉到了这一点,他并不急于动手,而是像上课一样对张清兆谈起了道教。从秦汉的神仙方术到战国的huáng老之学,从《太平经》到张陵用咒法符水给人治病,还有什么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从容而坚定,把张清兆听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他一点点地信服了。

  他凭直觉判断,这是一个有知识的人,绝不是骗子。

  母亲说:“市里还有领导请先生看过风水呢。”

  张清兆说:“先生,我跟您介绍介绍qíng况?”

  道士摆摆手说:“不用了。你给我准备三张huáng表纸,一碗清水,还有一枚古铜钱。”

  母亲说:“我都准备好了。”

  然后,她把这些东西拿上来,摆在道士面前。

  张清兆说:“就这么简单?”

  道士朗朗地笑了,说:“你拆开电脑主机,里面的东西更简单,但是它的功能却无穷无尽。道理是一样的。”

  “走吧,我领您去看看那辆车。”张清兆说。

  道士又摇了摇头。

  “那你在哪儿作法呀?”张清兆问。

  道士盯着张清兆,突然眼睛里she出了两束冷冷的寒光:“他就在你身上!”

  张清兆打了个冷战。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棕色皮鞋,灰西装,里面是他单薄的身子……

  道士收回目光,看了看王涓,王涓挺着大肚子站在一旁,正紧张地观望着。

  道士说:“她有身孕,得回避一下。”

  王涓立即闪进了卧室。

  道士又对张清兆的母亲说:“把窗帘拉上。”

  母亲走到窗前,轻手轻脚地把帘子拉严了,房间里立即暗下来。

  道士接着对她说:“你也得回避一下。”

  母亲表qíng严肃地点点头,马上走进卧室,把门关上了。

  光线暗淡的客厅里只剩下了张清兆和道士两个人。

  道士开始低头叠那三张huáng表纸,叠成很奇特的形状。

  然后,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支毛笔,蘸了墨,慢条斯理在huáng表纸上画一些古怪的符号。

  画完了,他把那枚古铜钱放在地中间,用huáng表纸覆盖住,再把那碗清水压在huáng表纸上。

  最后,他盘腿坐在地上,对张清兆说:“你也坐下来,面朝我,把双眼闭紧,我不叫你睁开你千万不要睁开。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张清兆一边说一边坐下来,闭上了眼睛。

  房子里很静,道士好像开始念咒了,嘀嘀咕咕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那声音渐渐大了,又渐渐小了,好像忽近忽远。

  过了一会儿,念咒声一点点消隐,张清兆突然听见一声清晰的急刹车声,还有一声惨叫。

  他听得脊梁骨一阵阵发冷,却不敢睁眼看。

  又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了一群小孩的笑声,那笑声同样忽近忽远,好像是一个遥远的幼儿园,小孩们在开心地嬉戏着。

  一片号哭声渐渐涌起,把小孩的笑声淹没了,好像谁家死了人,那号哭声此起彼伏,极其悲惨……

  张清兆的身子不由得哆嗦起来。

  号哭声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了,房间里恢复了死寂。

  张清兆感到一种热气扑面而来,接着,他闻到了一股纸灰的气息,那是一股十分晦气的味道。

  “好了,你睁开眼吧。”道士慢慢地说。

  张清兆睁开了眼,客厅里一切依旧,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道士依然坐在他对面。

  他低头看去,那几张huáng表纸已经烧成了灰,而那只瓷碗里的清水却不见了,地上并不见水迹,好像转眼就被火烧gān了。

  “……他被赶走了?”张清兆小声问。

  道士拨开那堆纸灰,捏出那枚黑糊糊的古铜钱,说:“你要把这个东西埋起来,必须埋在八里以外的地方。”

  张清兆接过那枚有点烫手的古铜钱,装进了口袋,说:“我现在就去。”

  道士说:“不,要在半夜埋,十二点整。而且,必须是你一个人去,不能带别人。”

  张清兆犹豫了一下。

  道士似乎dòng察了他的胆怯,说:“不用怕,你埋了它就没事了。”

  张清兆点了点头。

  “埋它的时候,你要不停地念叨一个口诀,三遍。”

  “什么口诀?”

  “——日落西山黑了天,yīn曹地府鬼门关。无头无脚朝前走,永生永世不复还。”

  张清兆默默背诵。

  “记住了?”

  “记住了。”

  停了停,张清兆说:“我可以开我的车去吗?”

  道士说:“没问题,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车里了。”

  张清兆忍不住问:“刚才那笑声和哭声……”

  道士把食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你千万别问。”

  第一章

  驱邪(3)

  天黑后,张清兆想先睡一觉,养足jīng神,可是,他怎么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熬过了十一点,他爬起来,一个人走出家门,开车走了。

  因为王家十字在西郊,他朝东开。

  一路上,他还是不放心后座,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

  后座空着,可是他依然感觉那上面坐着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冷冷地和他对视着。

  本来,他想把这枚古铜钱埋得远远的,最好埋到荒郊野外去——尽管道士没说,但是他怀疑那个死在车轮下的人就藏在这枚古铜钱的方孔里。可是他没有那个胆量。

  将近午夜,路上基本没有车辆和行人了。

  他越开越觉得恐怖。

  他怕再看到一个穿雨衣的人踽踽行走在路旁。

  他怕再看到一个穿雨衣的人突兀地出现在十字路口,背对着他,纹丝不动。

  他怕再看到那张石膏脸突然出现在后座上……

  约莫着已经开出八里路了,他不敢朝前再走了,开始在马路上来回兜圈子。

  终于等到了十二点,他把车停靠在路边,下了车。

  他走到一棵树下,用小铲子挖了一个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古铜钱,看都没敢看,就把它扔了进去,三下两下填上土,用脚在上面狠狠跺了几下,马上离开了。

  他回到车前,拉开门,首先探进脑袋朝后座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才把身子全部钻进去。

  朝回开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埋铜钱的时候,忘了背诵那个口诀!

  他的心蓦地缩紧了,急忙掉转车头,想回去找到那个地方,把它挖出来,念叨着口诀重新埋一次。

  可是,他转了半天,怎么都找不到那棵树了。

  刚才,他慌里慌张的,根本没注意那棵树的特征。

  而且,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完了,假如这个恶鬼从土里爬出来,再一次附上他的身,一定会变本加厉,更加可怖。

  因为他曾经找道士来作法要消灭他,而且要让他“永生永世不复还”!

  张清兆的心一下掉进了万丈冰窟。

  第一章

  小人

  张清兆感觉到大祸临头了。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时,王涓已经睡了,母亲在焦躁不安地等着他。

  她见儿子进了门,急忙问:“埋了吗?”

  “埋了。”

  “没什么事吧?”

  “……我忘了说口诀了。”

  母亲愣了愣,说:“那怎么办?”

  “你再找找那个道士,问问他,还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好吧,我明天就跟他联系……”

  第二天,张清兆一起来就听见母亲在给那个道士打电话:“喂,是鸿雁旅馆吗?请找一下203房的老张。”

  对方说老张不在房间里。

  母亲说:“一会儿他回来,你让他给我回个电话,谢谢了。你说张清兆就行了,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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