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怎么说?”叶茜不依不饶。
“还是观察鞋底的磨损程度啊,不过这些只是经验之谈,看得多了,你自然可以总结出来。”不是我不想说,毕竟不管哪门学科都有它压箱底的东西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不好说破。
叶茜见我敷衍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很自觉地没有继续问下去。
我冲她挤了挤眼,接着开口道:“从死者的穿着我们可以看出,他身上的衣服都很廉价,但是他又长期驾驶轿车,说明他很有可能是驾车讨生活的一类人。在我们市,也只有出租车司机符合我的推断。”
“小龙分析得很在理,但是还忽略了一点。”明哥这时开了口。
“哪一点?”我竖起了耳朵。
“深埋在土壤中的尸体完全白骨化,除了特殊的qíng况外,一般时间在两年至四年之间。在我们市靠开车讨生活的人除了出租车司机,还有黑车司机。虽然我们市已经在两年前基本取缔了黑车司机,但死者的确切死亡时间没有确定,也不能排除他是黑车司机的可能。”明哥的思维果然很缜密,及时地帮我补充上了这一点疏漏。
由于现场是在室外,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明哥把所有的骨头拼接完成,在确定没有缺失的qíng况下,我们便带着现场检材回到科室,准备下一步的化验工作。
就目前的形势,最忙的莫过于明哥和老贤。他们一个要分析尸骨,一个要做大量的检验工作。在我们科室,老贤的“手艺”最为高端,一般人看不明白,因此我们几个全部扎堆在明哥的御用房间内。
这间房间是明哥平时做法医研究之用,里面整齐有序地摆放着各种人体组织的模型,另外在室内的中间位置还有一张解剖chuáng,这张chuáng平时并不解剖尸体,也只有在殡仪馆的法医解剖室无法正常使用的qíng况下,才会临时顶一下。但对于白骨案,这张chuáng刚好派上用场。
“冷主任,咱们下一步要分析什么?”叶茜在我们科室求知yù望最为qiáng烈。
“死者的身高,我们在现场经过测量已经确定。”说着明哥翻开了他的法医记录本,看了一个数值:“死者的身高是一米六五。知道了身高,咱们下面要分析的就是死者的xing别和年龄。虽然现在尸体已经骨化,但是我们还是可以看到一些固有特征。”
明哥说到这里,用手指着面前的一堆白骨:“男xing和女xing由于生理机能不相同,从事体力劳动的qíng况不一,在骨骼上也反映出xing别的差异。男xing的骨骼一般比较粗壮、qiáng大,在肌ròu的附着处有明显的突起,骨密质比较厚,骨质较重;女xing的骨骼则较纤细,突起不明显,骨质较轻,表面光滑,骨密质较男xing薄。而且两者的骨盆、头骨、股骨的差异更为明显。其中辨别xing别的第一位就是看盆骨,因为盆骨的男女xing别差异在胎儿时期就已经呈现出来,而且终身不变,一般男xing的骨盆高度、宽度、入口宽度、坐骨长度、骨盆角等都大于女xing。所以单凭这一点就可以判断死者为男xing。”
“那死者的年龄如何判断?”叶茜看了一眼胸有成竹的明哥,接着问道。
“判断死者的年龄,咱们要根据人身体上最为特殊的一种骨骼来判断。”
二十三
明哥说着挑出死者的颅骨,指着他嘴巴的位置说道:
“从死者的骨骼发育程度上,我们不难看出死者已经成年,判断成年人的年龄最为准确的就是观察牙齿的磨损特征。”
“牙齿的磨损特征?”我听这个名词好像跟我们痕迹学有些关系,于是集中了注意力。
明哥瞟了我一眼,确定我的目光已经集中在他指尖的方向后,开口道:“人在吃食物的时候,由于咀嚼运动,牙齿与食物之间、牙齿与牙齿之间发生摩擦,因而造成牙齿咬合面和切端的磨耗,成年人的牙齿在发育完善之后,几乎不会再发生什么变化,因此成年人牙齿的磨耗程度会随年龄的增加而增加。我们通过牙齿的这种磨耗特征可以发现很多的线索。”
“线索?”叶茜有些激动地喊出声来。
明哥点了点头,接着说:“我给你们举几个例子你们大致就了解了。比如鞋匠,他们经常用牙齿咬鞋钉,这样就会导致切牙的磨损比较严重。喜欢叼烟斗的人,侧切牙磨耗比较重。还有长期从事fèng纫的人,因为他们经常用牙齿咬线头也会造成特有的磨损特征。其实最为形象的还是老电影里放的一些场景,如果你们观察够仔细,会发现那时候的地主都喜欢包金牙。”
“周扒皮好像就有!”我回忆了一部老电影的场景。
明哥点了点头:“那时候农村人以粗糙、坚硬的粗粮为主食,牙齿磨损比较厉害,如果不提前包牙,到老了牙齿根本什么都嚼不动。”
没想到一个看似很容易让人忽略的磨损特征,竟能总结出这么多东西,我在心里不禁对明哥佩服得五体投地。
明哥没有停歇:“通常牙齿的磨耗特征可以分为零到五六个等级。零级为牙釉质稍有咬耗,一级为牙釉质磨平;二级为牙齿呈点状外露;三级为牙齿条状外露;四级为牙齿高度咬耗;五级为牙髓腔bào露。”
“零级磨耗一般为二十岁以下才会出现,一级磨耗为二十一到三十岁之间的年纪,二级磨耗为三十一至四十岁,三级磨耗为四十一岁至五十岁,四级磨耗为五十一至六十五岁,五级磨耗则为六十五岁以上的老人。”
“通过死者牙齿的磨耗综合分析,应该是属于三级磨耗,他的大致年龄应该在四十一至五十岁之间,再结合死者颅骨的发育特征,我可以断定,死者的具体年纪应该在四十五岁至五十岁之间。在刑警队调查之前,我也不好说得太具体。”
听他的口气,死者的准确年龄可能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个数,但为了保守一点,明哥才说出了一个误差在五岁之内的估计值。
“冷主任,死者的死亡时间能看出来么?”依旧是叶茜提问。
“我只能分析个大概,但还是存在误差,要想得到确切的答案,要等国贤的检验结果。”
听明哥这么说,我很快知道了这里面的深层含义,他的意思是用DNA比对技术来判断死亡时间。
假如死者有家人,被害这么长时间不可能不报案,在派出所报人口失踪案,按照一般的程序第一步就是要采集死者直系亲属的DNA血样。
明哥的意思,假如死者的家属报案,我们只要采集死者的DNA一比对,就可以查出死者家属的qíng况。接着再从死者家属那里就能问出确切的失踪时间,这样的准确率可以jīng准到日,绝对比盲目的推断要合理得多。
“对了,冷主任,死者的致命伤是如何造成的?为什么伤口那么奇怪?”叶茜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明哥的眉头微微皱起,盯着这两排戒疤般的伤口陷入了思考之中。
“会不会是手刺?”我忽然想起了电影《古惑仔》。
“手刺是什么?”叶茜把目光转移到了我的身上,一脸疑惑。
“手刺就是套在手上的一种凶器,手环的顶端有尖刺,在打架的过程中,锋利的尖刺就像小刀一样,可以刺入对方的任何部位,如果在尖刺足够锋利的qíng况下,是否可以刺穿颅骨?”我试探xing地问明哥。
“你说得很有可能,如果用力得当,刺穿颅骨很轻松。而且我刚才还观察到,死者的头骨上还有大量的点状痕迹,这种痕迹应该是用力不足形成的,因为没有刺穿颅骨,并未引起我们的注意。”
得到了明哥的确认,我心里那叫一个欢喜。
“难道是抢劫出租车杀人?”明哥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什么?抢劫出租车杀人?”叶茜大声问道。
“从死者头上的致命伤咱们不难看出,要形成这种伤,嫌疑人和死者之间要有一定的高度落差。而且死者的身上除了那一盘没有开封的光盘,并未发现任何财物,会不会嫌疑人就是死者的乘客,在杀死死者之后,抢走车和钱财,把尸体埋在了田地里?”
听了明哥的话,我的小心脏使劲地颤抖了一下,假如案件的xing质真的是抢劫出租车杀人那就麻烦了。这种案件嫌疑人跟死者之间没有任何jiāo集,就算我们查清楚了死者的身份,事qíng过去那么久,现场的证据都已经缺失,我们该如何下手去找寻那个qíng况不明的嫌疑人?
抢劫出租车杀人在接警的案件中属于临时起意的案件,这种案件嫌疑人选择的目标是随机的,说句难听话,是瞄到谁弄谁,因此这种案件的破案难度是相当大。
对死者的尸骨分析完没多久,老贤那边的检验工作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
我们五个人用最快的速度坐在了一起,开始核对这起案件掌握的所有物证qíng况。
会议依旧由明哥主持。
“小龙,你那边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除了分析出了死者的职业特征以外,并没有什么好的线索。”
“焦磊,你那边呢?”
“暂时没有。”
“叶茜,他们刑警队那边有没有查出死者身边那盘光碟的出处?”
叶茜听到明哥喊她的名字,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像这种带有专业xing的讨论会,叶茜是很难cha上话的,难得这次她能说上两句,以她的xing子,不兴奋才怪。
二十四
叶茜把笔记本翻开,一排排粗狂的行书出现在纸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这字迹是出自一个长有萝莉面孔的女孩之手。
“这张邓丽君的歌曲光盘竟然是正版光碟。”
“看来死者对音乐的追求跟我有一拼。”我随口cha了一句。
叶茜翻着白眼瞪着我,接着往下说道:“虽然光碟上的条形码已经缺失,但我们通过发货渠道,找到了源头的音像公司,根据他们的介绍,这张碟片是邓丽君的限量版合集,包含了她的所有经典曲目,里面还配有邓丽君的独家海报,当时刚一发行就被抢购一空,而且这盘碟相当贵,一盘要卖到六十五元,比一般的正版碟片贵一倍还不止。”
“碟片的销售日期是什么时候?”
“前年的五月八日。”
“时间那么jīng确?”我好奇地问道。
“因为邓丽君是在一九九五年五月八日去世,这盘光碟也是为了纪念她,所以才选择了在五月八日发售,而且只发售了一个星期就宣告售罄。”叶茜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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