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变化的主要原因是:足部肌ròu、韧带机能逐年减弱,弹xing下降,当各软组织渐渐板结时,足弓也就随之下降。这就导致了足压痕迹逐渐由跟骨节向周围扩散,达到一定程度后,便加快向足弓处延伸,直至与跖部外侧压痕相连。”
“这些变化会使得穿袜足迹压痕由小圆向大圆、椭圆、卵圆、长卵圆逐年过渡。而这些痕迹,可以帮助我们判断嫌疑人的年龄段。”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发现?”
我心里有什么小九九,明哥每次都能一眼看穿,于是我接着说道:“从白色chuáng单上的几块重叠的印记来看,嫌疑人曾穿着袜子踩在chuáng单上。”
“嗯,这点很明显。”
“但是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两个残缺的穿袜足迹上,有明显的断线痕迹?”为了方便观察,我把两个软标尺移动到了两个痕迹旁。
“断线痕迹?”随着大量的新鲜词汇涌入,叶茜的大脑也即将进入死机状态。
“断线痕迹,简单来说,就是嫌疑人所穿的袜子上有一条很规整的fèng补痕迹,这是其一。”
“其二,这双袜子的掌心和后跟区重叠褶皱的痕迹相当明显,这是目前市面上流通的袜子不会出现的特征。通过以上两点来看,嫌疑人脚上穿的不是一般的袜子。”
“不是一般的袜子?那是什么袜子?”
“足袋!”
“足袋?”
“对,就是袜子的老祖先,我们在古装电视剧中经常可以看见。说得简单一点,这种袜子就是用布fèng制的装脚的小口袋,由于不贴合、不跟脚,长时间穿会形成大量的褶皱。”
“嫌疑人的穿袜足迹上有大量的黑色附着物,说明这双袜子他穿了不短的时间。嫌疑人在行走的过程中,会使得足袋的fèng合部位慢慢移位,因此在穿袜足迹上留下断线和褶皱两种痕迹。有了这两种明显的痕迹特征,我可以肯定我的推断。”
“足袋在市面上有没有售卖?一般哪些人会买?”明哥张口问道。
“足袋一般都是手工制作,批量生产的很少,除非有特殊用途,否则一般人很少会购买。”
“难道嫌疑人是电视剧演员?”叶茜推断道。
“从嫌疑人的鞋印分析,他穿的鞋很像手工鞋,再加上手工fèng制的足袋,这种搭配电视剧里倒是可以见到,所以我也不敢确定。”我老实回答。
“不能这么盲目地猜测,目前来看,这只能作为一个比较关键的点,足袋这个东西流通渠道少,在后续的案件调查中会有很qiáng的排他xing。”
“明白,冷主任!”叶茜肃然起敬。
“小龙,你那里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没了!”
“行,剩下的就jiāo给国贤,我们其他人都去殡仪馆,解剖结束以后我们抓紧时间碰个头。”
五
尸体解剖在这起案件中就是一个必经的程序,它并没有给案件带来太多线索。当我们一行人着急忙慌地赶回科室时,老贤已经早早地在院子内等候。院墙上的大灯把整个院子照得如同白昼,老贤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张长条桌,桌面上杂乱地堆放着一大堆零散的物品。
“老贤,你这是gān啥呢?”胖磊抚了抚大肚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
老贤二话没说,从桌子上抽出一张白纸,一巴掌拍在上面,纸上竟然出现了一个血手印。
这一幕让我们所有人都傻了眼。
“我×!”胖磊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老贤手指突然一晃,他的食指竟然燃起了火焰。
“我×,什么鬼?”我爆了一句粗口。
老贤一脸轻松,左手握拳,把手指的火焰按灭,又快速地从桌面上抽出一小沓huáng纸,用火机点燃,接着他一把将燃烧的huáng纸抛向天空,带着火光的huáng纸慢慢地下落,就在huáng纸即将落地之时,火焰恰到好处地熄灭,紧接着五个镂空大字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尸案调查科。
“哇,国贤老师好棒。”叶茜拍手称赞。
“国贤,你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从明哥的反应来看,老贤绝不是在搞什么“文艺会演”。
“这些都是从死者家中提取的。”老贤从口袋中掏出纸巾擦了擦手说道。
“叶茜,你让徐大队把死者的女儿找来,她有事瞒着我们。”明哥说完便径直朝办公室走去。
“哦……哦……哦。”叶茜很显然还没弄明白明哥的意思,胡乱点了点头。
“老贤,你刚才在搞什么玩意?”在我们科室,好奇心最重的要属叶茜,而排在第二的当属胖磊无疑。
“这都是一些江湖骗术。”老贤把我们领到桌子跟前,从桌面上拿了一张白纸,重复了他刚才的动作,接着他指着刚拍出来的血手印说道,“这招在江湖骗术中叫‘白纸血印’。”
“原本是一张雪白的纸,‘江湖大师’用力一拍,纸上便会出现一个血手印,这个时候‘江湖大师’往往就会告诉你,你家里的妖魔鬼怪已经被他降服了。只要你给了钱,‘江湖大师’把出现血手印的纸往水盆里面一放,血手印便会慢慢消失,这时‘江湖大师’就会说,鬼怪被驱走了。”
“这是什么原理?”叶茜问道。
“这主要是化学试剂酚酞在起作用,酚酞遇碱会变成红色,遇酸就自然会褪色,其实‘江湖大师’就是利用了这个简单的化学反应。先把酚酞喷到一张白纸上晾gān,使它看起来就是一张好端端的白纸,然后‘作法’的时候,手上再蘸点碱水,往上一拍就会出现红手印,接着在水里兑点稀盐酸或者白醋,血手印自然就没了。”
“这么神奇?”
听着叶茜的惊呼,作为理科男的我,额头瞬间浮出三道黑线。
“贤哥,你刚才第二招手指自燃,是不是白磷的缘故?”我已经完全明白了里面的道道,开始抢答。
“对。”
“白磷?”叶茜闪着星星眼看着我。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科普道:“正常qíng况下手指怎么能够着火呢?实际上很简单……”说到这儿,我瞥了一眼桌面上的三种粉末问道:“贤哥,这三种粉末是不是樟脑、白磷和硫huáng?”
“对。”
“那这就好解释了。樟脑易挥发,硫和磷容易燃烧,只要手指稍微揉搓,热度一合适,很快就会燃烧。贤哥刚才为什么烧不着自己呢?因为他事先在手上涂了一层面粉。贤哥,我说得对不对?”
“完全正确。”老贤冲我竖起大拇指。
我微笑着继续说道:“那最后一招就更简单了。huáng纸燃烧之后能出现字,实际上这些字是用一种化学药品写出来的,最常使用的是硝酸钾。硝酸钾是制造火药的一种成分,在化学研究中,它是一种qiáng氧化剂,也是一种助燃剂,较容易溶于水。贤哥就是用硝酸钾溶液在纸上写出字,接着把它晾gān,晾gān后,硝酸钾颗粒就附着在纸上了,这样的纸一旦遇火,附着硝酸钾的那一部分就特别容易燃烧,这样字就会显现出来。”
啪啪啪!老贤用掌声代替了一切。
“你懂得不少啊!”叶茜双手掐腰,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我。她这个文科生今天晚上被我nüè了千百遍,心里怎么可能舒服?
“不光是这些,我还听说过很多骗术,比如‘油炸厉鬼’。一锅热气腾腾的油,烧得滚开。‘大师’可以将手伸进翻滚的油锅内取物。原理其实就是在油锅中加入了碳酸钙、硼砂之类的化学物质,这类物质发生化学反应时会产生气体,气泡鼓到油面上,看上去像油开了,其实这个时候的油温很低。”
“还有什么‘火烧棉线’。用一根普通的棉线悬吊一枚铜钱,‘大师’将棉线点燃,可奇怪的是,棉线明明已经烧着了,却怎么也不断。这时‘大师’通常会声称,这是因为鬼怪的法术太高明,所以才让棉线怎么烧也不断。要想破解,必须要掏钱。其实‘大师’使用的棉线用盐卤水泡过,盐卤水里面含有氯化钾、氯化镁等物质,用这样的线系住那枚铜钱,看起来是点着了,其实烧着的仅仅是线的表面部分,线的内部由于受到氯化钾和氯化镁的保护,并没有接触空气,所以并没有燃烧。”
“还有什么‘清水爆炸’,实际上就是往水中扔了一块金属钠,等等。这都是一些最基本的化学原理而已。”
说到最后一句,我在“基本”两个字上狠狠地加重,叶茜边听边翻着白眼瞅着我。老贤和胖磊笑而不语,在一旁看着我们两个耍宝。
不过言归正传,从我们收集的这些物证来看,死者侯琴没有我们想的这么简单,她极有可能就是我口中所说的“大师”。作为死者的女儿,胡媛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母亲在外面gān些什么,她却对此事只字未提。所以明哥在看了老贤的“表演”之后,当即就下令把死者的女儿喊过来问问清楚。只有把事qíng的前因后果搞透彻以后,下面的案件研究才好进一步开展。
六
按照市局的要求,我们科室也要负责案件的问话工作,所以在年初,由市局出资在我们科室的院子里又加盖了一间询问室。现在,老贤和胖磊在实验室内忙活,明哥带着我和叶茜在询问室等着死者的女儿胡媛的到来。
没过多久,警笛声由远及近,叶茜第一个冲了出去。很快,死者的女儿便被领进了询问室。
胡媛四十出头,体态丰腴,扎着过肩的马尾辫,穿着中规中矩没有多少花哨装饰的衣服,从面相上来看,不像是尖酸狡猾之人。此时的她正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对于你母亲的死,你是怎么想的?”明哥一张口问了这样一句话。
这看似普通的一问,其实里面包含了两层含义。我们从死者家中搜查出了多种用于江湖行骗的道具,胡媛却向我们隐瞒了这件事,这一点表明,她可能知道一些我们没掌握的东西(比如,死者有没有和谁结怨,或者一些其他的矛盾点);另外就是要看胡媛的反应,如果对于自己母亲的死,她的反应并不是很qiáng烈,那就更能说明她知道里面的隐qíng。
胡媛不敢直视明哥的眼睛,而是低头吞吞吐吐地回答:“没、没、没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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