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一定是发现我看到了她,然后就动了起来。她往树顶爬去。我惊动了她,她肯定会记住我……”付玉柱越说越激动,也许这才是最让他害怕的地方。
“爬树?”罗飞实在难以想象,“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怎么爬树?”
付玉柱舔舔舌头,然后从牙fèng中挤出一些话语:“她用一种非常诡异的姿势。她面向里,用身体紧贴着树gān转圈,就那样一圈圈地转了上去。当时是夏天,枝叶茂密,她很快就在树丛中消失不见了!”
太夸张了!这简直是恐怖小说中的qíng节。罗飞实在难以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qíng,沉默片刻后,他轻轻咂了一声,看着对方问道:“你确信这些都是你亲眼所见,而且,不会是幻觉之类的东西?”
付玉柱叹了口气:“唉,别说是你,就是当年岛上也没人相信我的话。其实我也希望那不是真的。这样我就不用十八年来,每天晚上起夜的时候都要胆战心惊,明明非常害怕,却总忍不住向着‘鬼望坡’的方向看了又看。昨天夜里,她终于又出现了。我听说卖杂货的周永贵被吓死了?我一点也不奇怪,那种可怕的场面,谁能挺得住呢?只是现在,你们终于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了。”
“你是说,昨天夜里你又看到了她?具体什么时间?”
“没看到我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吗?”付玉柱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我看到她是在晚上十一点多钟。她还是象十八年前一样,怀中抱个婴儿,坐在树杈中间,一动不动地向村庄这边凝视着。”
“是哪一棵树杈?你能指给我看看吗?”罗飞远眺着“鬼望坡”方向问道。
“是……”付玉柱抬起手指寻找着,可片刻后,他怔怔地愣在了那里,“不见了,那棵树杈不见了……”
“不见了?你昨晚还看到的,怎么会不见了?”罗飞有些莫名其妙,“你是不是忘记在哪里了?再好好想想。”
“不,我没有忘。”付玉柱很肯定地说道,“虽然我只看了一眼就吓得逃回了屋里,但那一眼的印象是非常深刻的。你看到那块象鹰嘴一样的石头没有?那棵树杈就在石头正上方一米左右的地方。”
罗飞抬眼看去,对方所说的那块石头非常明显,很容易就找到了,只是石头上方尽是一片藤蔓,哪里看到什么树杈?
“所以她肯定是个女鬼。”付玉柱给出了自己的解释,“她只在晚上出现,甚至连她坐的树杈在白天都看不到,因为那根本也是一棵‘鬼树’。十八年前是这样,现在当然也还是。”
罗飞站在原地,只觉的自己的头脑中一片乱麻。也许现在,他宁愿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疯了。
第十四章失忆症研究
“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我是指那个怀抱婴儿的女人。”离开付玉柱家没有多远,罗飞就向金振宇提出了这个问题。
金振宇沉默了片刻,然后反问:“要我说实话吗?”
“当然。”
“我一直是个唯物主义者。可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却在动摇着我的一些观点。”
“哦?”罗飞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金振宇,只见对方脸上正闪烁着掩饰不住的茫然和恐惧。
“那你对王成林一家熟悉吗?”罗飞又提出下一个问题。
“不是很熟。”金振宇摇摇头,“那时候我还没当村长,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家子人。”
“蒙少晖是不是还有个弟弟,或者妹妹?”
金振宇犹豫了一下:“这个……我不知道。”
“嗯?”罗飞皱起眉头,“你连他们家有几口人都不清楚?”
“不是这个意思。”金振宇解释说,“我记得有一阵的确听说王成林的妻子怀孕了。海啸发生后,她妻子遇了难,尸体都没有找到。而她海啸前又有好久没有出来走动,所以这个孩子到底有没有生下来,我说不准。”
罗飞点点头,心中暗自思忖:按照出现在蒙少晖梦中的那个场景,孩子在海啸时应该已经出生了。怀抱婴儿的女人?这和蒙少晖的母亲总算有了些联系,可这种联系也太诡异了,简直叫人无法解释。
“罗警官,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金振宇打断了罗飞的思路。
怎么办?罗飞此时也是一片茫然。周永贵的死掐断了自己辛苦规理出的线索,而新近的调查结果又乱糟糟一片,毫无头绪。沉吟片刻后,他回答对方:“你先回去吧,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然后等我的消息。”
罗飞随即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蒙少晖并不在屋里,问孙发超后知道,他一过中午就出去了。
孙发超把剩饭剩菜热了热。罗飞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时,胃口往往特别好,不大工夫,便三下五除二吃了个jīng光。然后他便坐在院子里和孙发超扯起了闲长,以放松一下绷得过紧的脑神经。
大约半个小时后,蒙少晖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去哪儿了?”罗飞问他。
“哦,我出去转了转,顺便想找找卡卡。”
“找到了吗?”
蒙少晖摇摇头。
“我看你那只猫xing子挺野。”孙发超在一旁cha话说,“这一跑进山里,肯定就不回来罗。”
“不会啊。卡卡虽然比较凶,但和主人还是很亲的,不知道这两天怎么回事。”蒙少晖说到这里,自己也费解地摇了摇头,不过他很快换了副愉快的神色,托起合拢的双手,“不过我这一趟也没白跑,你们看这是什么?”
罗飞凝目看去,只见他用手合成碗状,手心中蜷着一只海鸟。那海鸟浑身上下红通通,ròu乎乎的,没有一根羽毛,看起来刚出生不久,连眼睛都还没有睁开。
罗飞见那鸟儿可怜兮兮的样子,也不禁觉得可爱,笑着问:“你这是从哪里捉来的?”
“这可不是捉的。”蒙少晖严肃地说,“我可是救了它一命呢。”
孙发超笑眯眯地附和:“小蒙说得没错,这鸟儿是被它妈妈从树巢中扔出来的。呵呵,罗警官,这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虎毒不食子,罗飞还真没听说过类似的事qíng,他无奈地摊了摊双手:“没有把握的事qíng我从不乱猜,还是你们谁来告诉我吧。”
“这小海鸟是刚刚孵化出来的,一窝应该是孵出了两只以上。”蒙少晖抢着解释说,“现在是冬天,鸟妈妈找不到足够的食物,于是这一窝幼鸟都处于饥饿的状态中。这时,鸟妈妈就会把体制较弱的幼鸟扔出巢外,放弃对它的喂养,从而集中jīng力去喂体制较qiáng,成活几率更大的那只幼鸟。”
“哦。”罗飞恍然大悟,这么做虽然有益于整个种群的繁衍生息,但对于这只被抛弃的幼鸟,又确实残忍了一些。不过这就是大自然的奇妙法则吧?罗飞回味了片刻,称赞蒙少晖:“看来你对生物方面的知识还挺了解的?”
“我哪里懂得这么多。”蒙少晖自嘲地笑笑,“这些都是德平和尚告诉我的,就连这只幼鸟,也是他送给我的。”
“你遇到德平和尚了?”罗飞略微感到有些意外。
“嗯,在山路上遇见的。”
“他和你说什么没有?”
“他还是劝我早点回去,有些事qíng不要去寻找答案。可他怎么知道我心中所受的那些折磨?而且即使我听他的,现在也走不了啊。”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德平和尚怕我烦闷,就送给我这只鸟,让我养着玩。”
“周永贵——就是前天在码头卸货的那个老板——昨天晚上死了,你知道吗?”罗飞一边说,一边紧盯着对方的反应。
“知道。”蒙少晖听到这个话题,变得愁眉不展,手也垂了下来,“好像这件事和我的到来也有关系?我真是很矛盾,我已经感觉到,我要寻找的答案,可能比我预想中的更加可怕!对了,罗警官,你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罗飞把今天了解到的相关qíng况大致地说了一遍,不过仅是陈述自己的所见所闻,没有加入任何主观xing的推断和猜测。
蒙少晖入神地听着,时而惊惧,时而迷惑。末了,他恍然问道:“抱着婴儿的女人,和我梦中的一样。难道那会是我的母亲?可即使如此,十八年过去了,她怎么还会出现呢?除非……除非真的是……鬼魂?罗警官,你怎么看?”
“在发现有根据的事实之前,任何臆测都是没有意义的。”罗飞认真地说道,“现在我需要找个地方,一个人安静地想一想。”
这个下午剩余的时间,罗飞把自己关在了小屋里,一番毫无进展的冥思苦想之后,他感到有些劳累,于是便换了个工作:拿出那本《失忆症状的形成与诊治》翻阅起来。
书的内容分为几大块,有jīng神xing失忆,主要讲解病人因为jīng神上的疾病而导致的失忆现象;有生理xing失忆,主要讲解病人因为脑功能退化产生的失忆现象;有物理xing失忆,主要讲解病人脑部组织受到创伤损害后产生的失忆现象;有药物xing失忆,主要讲解因为服用药物而导致的失忆现象;等等。
书中留有大量的标记,其中最常见的便是下划线。有些章节几乎都被划满了,可见阅读者当初用功之巨。页fèng中偶尔也会出现一些标注,从字体上看,正是出于薛大夫的手笔。
下划线呈现出多种颜色和不同的粗细,可见是用不同的笔分多次划出。有意思的是,相同特征的线条并不一定出现在相同或者相近的章节内,而是互相jiāo叉混杂,看似毫无规律可言。罗飞略一思索,明白了其中原因:这些下划线并不是阅读者在学习此书时标记上,而是他在使用此书时标记上的。比如对于一个待解决的病症,他需要用到的知识分散在各章节中,于是他便用某种特定的笔将相关内容标出,以便于翻阅查找。
对于这个发现,罗飞jīng神一振,他突然有了一个思路,并立刻试着实施起来。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书中被下划线标出的内容,不厌其烦,终于,他在其中找到了一段对自己有用的文字:“最普通最为常见的生理xing失忆,即我们通常所说的‘遗忘’。这种现象多发生于幼儿和老人身上。对于幼儿来说,他的大脑尚未发育完全,本身便不具备良好的记忆功能。事实上,一个人五岁以前的经历基本上不会在他成年后的大脑中留下任何痕迹。至于六至十岁的儿童,他们的记忆能力也是模糊和不稳定的。即使是当时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的事件,也有可能因为一些外界因素的gān扰而产生记忆丢失的现象。最常见的原因便是生活环境的改变。在儿童时期离开原先的生活环境,进入一个全新的环境后,儿童特有的好奇心会使得在新环境中发生的一切大量占据记忆空间,从而冲淡以前经历在大脑皮层中留下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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