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傅子遇的老妈子xing格已经全面成型,很自然而然就问:“那你晚上吃什么?”
薄靳言穿好外套,淡淡答:“这起案子的罪犯中了弹,还在医院抢救,我要赶过去。”
傅子遇原本在整理医药箱里的工具,听到这话,微微一怔。他这一刹那的分神,并没有逃脱薄靳言的眼睛。而他只平静的望了他一眼,走了。
这晚傅子遇跟女友吃饭时,总有些心不在焉。女友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
傅子遇笑笑:“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抱歉我今天状态不好,一会儿吃完饭我就送你回家。”
女友看着他微笑俊朗的容颜,yù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不语。
有人跟她说过,这个男人的心里有个dòng,如果你仔细倾听,会听到里头空空dàngdàng的回音。
他也许会宠爱你如同世间珍宝,但你永远走不进他的心。
薄靳言出事那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星期五。
那天原本一切都很正常。傅子遇照常上班、照常下班,照常定了薄靳言喜欢的那家日式料理外卖,并且再一次感叹自己活得像个在带孩子的保姆。
薄靳言助手的电话打来时,傅子遇唯一的感觉,就是冷汗淋漓。
那冷意像无处不在的cháo水,慢慢的、悄无声息的攀爬上他的后背。他握着电话,站在无人的走廊里,听着助手焦急沉痛的说:“Simon失踪了。”他望着窗外一轮残阳,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这感觉如此似曾相识,分崩离析,刻骨铭心。像是发生在很多年以前,可又像就在昨天。
他也是这样,在明明风平làng静的快乐日子里,突然接到一通失踪电话。
他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失去。然而在电话后仅仅三天,他永远失去了Joe。
——
韩雨蒙被诱拐的头几天,一直不清楚,那个戴着小丑面具的男人到底是谁。
她只能跟其他五个被困少女,胆战心惊的缩在铁笼里,期望杀戮的斧头,不会首先落在自己身上。
面具杀手第一个砍死的,是一名十五岁的少女。满地的血泊,破碎的头骨,就在她们面前发生。他似乎也很疲惫困惑,站在那一滩血ròu里,沉默了很久。而她们大气也不敢出,连哭泣都没有声音。
然后又过了两天,他又杀了两个人。剩下四个活着的女孩,被jīng神和身体双重折磨得犹如即将凋零的花朵。而韩雨蒙只能每天小心翼翼,qiáng忍着不去想,下一个死的如果是自己,要怎么办?
最后一天,一切仿佛都有所征兆。
那天面具杀手很焦躁,他一直在看新闻。而新闻里的消息无疑是令被困的女孩们振奋的——据闻FBI在某位年轻的犯罪心理学天才的帮助下,公布了凶手的侧写画像。大规模的搜捕正在展开。韩雨蒙甚至有预感,警察今天就会找到这里。
然而黎明前的黑暗,永远是最黑暗的。傍晚的时候,他突然奇异的平静下来。甚至堪称温柔的,走到肮脏láng狈的铁笼前,对她们宣布了最后的命运。
“我会开船出海。”他说,“我是自由的,不会死在警方那恶心的子弹下。而你们……我给你们一个选择。”
四个女孩都高度紧张的聆听着。然而他给出的选择如此残酷:“我会放了你们中的三个人,只带一个人上船。这个人,会跟我一起死在大海里。但如果没人愿意跟我走,我只能把你们四个全杀掉。”
在韩雨蒙短暂的十九年的人生里,从没像此刻这样痛苦,这样绝望覆顶。其他女孩都在沉默,她们眼里只有惊恐和逃避。唯有她在短暂的静默后,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跟你去。”
而在其他女孩如释重负但又歉疚同qíng的眼光里,他却笑了,问:“为什么?”
韩雨蒙一时竟答不出来。
为什么?
因为……因为她的男朋友,她最爱的人,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他可以殚jīng竭虑只为挽救其他人的xing命。
所以,她也是一样的。因为她是这么深的爱着他,犹如爱着自己的灵魂。
面具杀手把她带出了牢笼,带到了另一个封闭的房间。那里只有一台电话机,而他的面具后的双眼堪称愉悦,愉悦的观赏着她的痛苦。
“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他说,“我是公平的,你可以打给你最深爱的男人。等我们出海后,我会把电话录音寄给他。”
如果说生离死别令人惶然绝望,那么此刻最后一个遗言电话,对韩雨蒙来说,简直就是恩赐。她几乎是颤抖着含泪,拿起了电话筒。
“面具杀手案”发生在2007年,美国马里兰州。当年,还名不见经传的犯罪心理学天才薄靳言,在看到警方的相关报道后,寄了封信给FBI,详细给出了罪犯的犯罪心理画像。四天后,在这份画像的帮助下,警方成功破案。当他们赶到用于囚禁受害者的海边小屋时,救出了三名生还者,挖出了其余三人骸骨,唯有韩雨蒙和罪犯不知所踪,海岸巡逻队搜寻了附近数百公里的海域。根据天气qíng况和船体残骸,最终判断他们遇到风bào,船毁人亡,尸沉大海。
而随着对凶手背景的深度挖掘,FBI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诱拐这些女孩。
他的未婚妻,三年前被歹徒袭击重伤,而他出于正当防卫开枪击伤歹徒。之后,罪犯和他的未婚妻,都被送到医院急救。一夜之后,罪犯被救活,未婚妻却已殒命。
他杀掉的三个女人,正是当日几名主治医生的家属。而其他四个女人,尽管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但也是医生的爱人或者女儿,包括医学院最杰出的青年、未来医学界的新星傅子遇的女友,韩雨蒙。
医生的使命是救死扶伤。可他们为什么要去救那些肮脏的渣滓?他不明白,也不允许。既然他们选择拯救罪恶,选择在生命面前人人平等,那么他就夺去他们最爱的人,这样他们才能看到,罪恶有多可怕。
薄靳言被营救已经是半年后。他在医院抢救了四天四夜,傅子遇就在医院守了四天四夜。
只在第三天的夜里,他离开了医院,驱车前往马里兰州,韩雨蒙的墓地。
他在墓碑前站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话:“Joe,如果你在天有灵,请让Simon活下来。”
再回到医院,已经是清晨时分。雾气笼罩着医院白色的楼舍,飘渺得好像幻境。薄靳言的手术已经结束了,他躺在病chuáng上,gān枯而了无生气,像是一具死尸,不知能不能醒,也不知何时会醒。傅子遇在他病chuáng前站了一会儿,从脖子上解下项链,打开他紧握成拳的右手,塞了进去。
薄靳言醒来,是在这天的半夜。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趴在chuáng边的尹姿淇,然后是靠在沙发上阖眸而眠的两鬓斑白的父亲。然后就是傅子遇,他没有睡,背对着chuáng站在窗前,望着外头的一轮明月,似乎在出神。
“……”薄靳言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几乎是同一瞬间,那三个人都抬头、转身,朝他望过来,表qíng极为震动。
薄靳言想对他们笑笑,但是却发现嘴角勾不动。尹姿淇立刻紧握着他的一只手,埋头喜极而泣;而父亲快步走上前,两眼都是泪光,按下chuáng头的呼唤铃。
他却感觉到右手似乎握着什么东西,伸开手掌一看,是串很眼熟的项链。他知道心形吊坠里是什么,是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相拥的合影。女人的照片,还在他的受害者资料库里出现过。
这时傅子遇已经走到他身旁,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傅子遇的眼眶隐隐湿润,单膝在chuáng边蹲下,握住了他的手,把那条项链,握在两个人的掌心。
“子遇:
答应我,你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活下去,就像以前一样。人生的长短,并不是衡量幸福与否的标尺。我们不能白头到老,但这并不代表我们的爱不会永恒。你是那样善良而正直,你的人生还很长,你还可以帮助很多很多人。祝你幸福,子遇。”
……
我曾经爱过一个女人,她如同天使般完美。
她承载了我对爱qíng的所有梦想,她记录了我所有的热qíng和忠贞。
失去她,我的人生注定无法再圆满完美。但我又怎么可能奢望,上天赐给我第二个这样的女人?
我会如她期望般,幸福的生活一生;如她期望般,尽我所能帮助更多的人。这就是对她曾经赋予我的爱qíng的最好回报。
番外-当年(鲜花食人魔案)
他的视野是黑色的,没有一丝光线。他躺在原地,手指沿着身下抚摸着。是chuáng,平整而柔软,甚至还有某种清冽gān净的气息。
薄靳言唇角微勾。
这是他被绑架的第一天。看来鲜花食人魔给的待遇还不错。
静默片刻,他站了起来,修长的身影几乎与黑暗溶于一体。就像棵孤直的树,若隐若现矗立在冰冷的夜里。
同一个房间,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一个男人正颇有兴味的盯着他,湛蓝的双眼里,是猎鹰钳制了猎物那一秒时的兴奋光芒。
Hi,Simon.
你属于我了。
十分钟后。
灯光骤然照亮所有。薄靳言抬手挡住眼睛,再放下时,已经看清全部——狭窄的房间、孤吊的危灯,还有铁栏外矗立的金发碧眼的男子,以及他身后牢房里,如蝼蚁般蜷缩在墙角的其他受害者们。
Hi,Tommy。
闻名不如见面,我竟然成为了你的盘中餐。
这一瞬间,两人都没说话,目光流转打量着彼此。Tommy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而薄靳言……扫了自己的死对头一眼,表qíng没有丝毫变化,然后抬头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嘴角泛起个嫌弃的笑容,抬手掸了掸chuáng单,又坐了下来。
“感觉如何?”Tommy开口,头一次见面,口气却熟络得像多年的好友。
薄靳言淡淡笑了,却没看他,完全目中无人的姿态。
Tommy沉默了一会儿,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
“你很狂。”
他落到了他手上,却似乎完全不知进退。
然后,Tommy就看到这个男人抬了抬眼帘,很淡漠的看了自己一眼:
“噢,那我应该怎样?庆祝我成为你吃掉的智商最高的人吗?”
Tommy回到地面,颇有些烦闷。一抬头,就见谢晗坐在沙发里,脸上的笑容有点坏。
“怎么了?”
“是我该问你怎么了。”谢晗站起来,眼睛还盯着监视屏中的薄靳言,“似乎你们相处得并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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