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飞用目光扫了扫身旁的同僚们,然后略耸着肩膀说道:“我们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答案。”
“我刚才猜想,这些东西会不会是高空攀爬的某种用具?”曾日华开始发表意见,“比如说泡沫的比重很轻,可以产生一定的浮力等等。不过这方面我们都是外行,正要听听你这个特警专家的意见呢。”
“这种思路……未免有些太科幻了吧?”柳松用了这么一个夸张的形容词来表达自己的观点,“这只不过是一堆泡沫,在水里或许能把人的身体带起来,但是在空气里能发挥什么作用?”
曾日华挠挠头不说话,自己也觉得难圆其说。
这时柳松指着那堆泡沫说道:“我可不可以拿一块看看?”
“你拿吧。”罗飞没有阻拦,“这些泡沫技术人员都检查过了,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痕迹。”
于是柳松便拣了一块最小的泡沫拿在手里,从大小和形状上来看,这块泡沫和露台上带血迹的那块几无二致。
就在柳松研究泡沫的当儿,却听慕剑云又开口说道:“其实有另外一件事qíng也很奇怪呢。”
“什么?”罗飞立刻饶有兴趣地追问,慕剑云已经在会场上沉默了许久,罗飞早就想听听她的见解。
“如果这些泡沫的确是作案现场的用具,那凶手为什么会随意抛弃呢?从十八层楼的高空抛下之后,泡沫肯定会散落在很大的范围内,因此而变得不起眼。但是以Eumenides的行事风格,他至少应该把沾染血迹的这块泡沫带走吧?我们正是在露台上发现这块泡沫后才抓住了这条线索,这里面虽说有侥幸的成分,但毕竟还是对手的行为首先留下了破绽,而这个破绽他本来是很容易弥补的。”
“这确实是个疑问。”罗飞点着头表示赞同,“包括露台上那个装血衣的包裹也十分可疑——把这么重要的物证留在现场,这实在和Eumenides一贯的作风和水准不太相符。”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曾日华用手推了推他那副厚重的眼睛片,猜测着说道,“难道他是要故意误导我们的视线吗?”
曾日华的话让正在刻苦钻研泡沫玄机的柳松有些泄气,后者似乎有些放弃了。他用左手撑着脑袋,右手反扣抓住泡沫片的一端,然后像打快板一样用那片泡沫无聊地轻拍着自己的小臂。
柳松的这个动作很快引起了罗飞的关注,刑警队长禁不住深深地蹙起了眉头。
尹剑悄悄地碰了柳松一下,提醒对方注意。柳松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把手中的泡沫拿好——他差点忘记这可是现场提取到的证物呢。
不过罗飞关注的焦点似乎并不在此处。他这时已经转过头,目光又盯住了会议桌中心处的那堆塑料泡沫。在僵滞了片刻之后,他的眼神慢慢地明亮起来,最后竟开始闪烁起兴奋的光芒。
众人都意识到罗飞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他们的目光也纷纷跟随过去,想要看出那隐藏在泡沫堆下的玄机。当这番尝试失败之后,他们又不约而同地看向罗飞,期待组长能够帮他们点破迷雾。
罗飞没有说话,他在众人的注视下站起身,向着最接近泡沫的桌子边缘走去。原本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曾日华很自觉地挪开座椅,给罗飞让出了道路。
罗飞的视线始终盯在那堆泡沫上,毫无斜视。到达桌边之后,他立刻伸手抓出了其中最大的那片泡沫,略一端详后,将其摆放在会议桌后端的空处。
那片泡沫大概有半个枕头般大小,同样也带着些弧度。罗飞放置的时候是凸面朝下,那泡沫便在桌上轻轻地摇晃着,像是一个被翻过来的乌guī背壳。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但还是不明白罗飞到底想gān什么。罗飞则不停歇,转身又从泡沫堆里拣出了另外一块大小相仿的泡沫,这次却是凸面朝上,两个凹面相对,扣在了先前的那块泡沫上。
众人看出来罗飞似乎想用那些泡沫拼出在散开之前的原形,不过现在要说那原形是什么还毫无头绪。好在罗飞的动作还在继续,一块又一块的泡沫被他抓起后又找到合适的位置落下,片刻之后,所有的泡沫都转移了地点,而桌上的那个拼图也终于显出了全貌。
桌边的每一个人都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因为此刻在他们眼前出现的qíng形实在是有些诡异,诡异到让他们这些警官都难免有些心里发毛。
那些泡沫组合成的图案竟活脱脱的是个人形!这个“人”有躯gān、有腰臀、有四肢,但却唯独没有头颅。在“他”右小臂部位的正是露台上发现的那块小泡沫,那已然gān涸的血迹印染在“他”的腕部,隐隐透出一股非人间的yīn冷气氛。
“这……这是什么东西?”曾日华最先沉不住气,他张口结舌地问道。
罗飞同样在盯着那个泡沫组成的人偶沉思着,片刻之后,他幽幽地说道:“具体是什么东西还不好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东西曾经穿过露台上遗留的那件血衣。”
尹剑此刻也看出了一些名堂,他站起身凑近那个人偶说道:“那件血衣的右手袖口处有一大片血迹,位置和这块泡沫上的血迹正好一致。可以推断:当凶手行凶的时候,这块泡沫就穿在衣服里,所以袖口处的血迹才会渗在泡沫的边缘。”
柳松的思维也被调动了起来:“那就是说,Eumenides当时是把这套泡沫穿在了衣服里,就像穿着身铠甲一样?”
罗飞表达了保守的赞同:“嗯……从目前看来,似乎就是这样的。”
虽然这个泡沫人偶的原委已逐渐清晰,可曾日华却有一种越听越糊涂的感觉,他眨巴着小眼睛问道:“可他这是要gān什么呢?难道穿上这身泡沫,就能够飞越十八层楼的高空吗?”
众人沉默着,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这真是一个尴尬的局面:罗飞似乎已经挖出了一条令人眼前一亮的线索,可要用来解决困扰他们的谜题时,这线索却又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是徒劳增添了更多的困惑。
良久之后,罗飞忽然又轻轻地说了一句:“也许他根本就没有进过那间办公室。”
众人都是一愣,没想到这绕来绕去的,竟把罗飞的思路又转了回去。可这条思路早已被他自己否定过了呀。
“如果他没有进过办公室,那监控录像里的画面又怎么解释?”慕剑云蹙着秀眉问道。
罗飞立刻给出果断地回答:“那段录像是真实的,这一点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不应该再有疑问。”
慕剑云看看周围的同事,被罗飞自相矛盾般的话语搞得有些茫然。而曾日华的小眼睛迅速地眨动两下之后,忽然又有了新的想法。
“难道那录像里出现的根本就是个假人?只是这个穿着衣服的泡沫人偶?”
这真是一个全新而又大胆的思路,恐怕只有曾日华这样的电脑怪才才能想得出来吧?众人此刻都把目光投向桌面上的泡沫人偶,想象着这家伙如果穿上衣服,像木偶一样被cao控时会是怎样的一副怪模样。
不过罗飞却不留qíng面地把曾日华的想法驳了回去:“你也看过那段录像,你觉得录像里的那个男子像是个假人吗?”
曾日华用手揉揉鼻子,窘迫地低下了脑袋。确实,那录像虽然不够清晰,但反映出来的画面还是非常连贯的。画面中的那个男子体态自然、动作协调,即便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电子机器人也无法模拟真人到如此的境界吧?
“录像是真的,人也是真的,却又想不出合理的方法进出那扇窗户。这岂不是形成一个悖论圆圈了吗?”慕剑云看着罗飞说道,语气多少有些帮曾日华辩解的意思。
罗飞像是被这番诘问难住了。他低着头喃喃自语:“悖论?确实是悖论呢……”说话间,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其他人的存在,只顾自己抱着肘,在会议室里来回踱起步来。
在座其他人还是第一次见到罗飞这样的状态,他们便都沉默着不说话,生怕打搅到专案组长的思路。而当罗飞终于停下脚步之后,他们又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罗飞却流露出抱歉的眼神:“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这样吧,我们先散会,但大家暂时不要离开,等我想清楚之后再一块讨论讨论。”
众人面面相觑,对这样的处理多少觉得有些奇怪。
尹剑作为罗飞的助手,无论如何是要站在队长一边的。见大家都有些茫然,他便在中间发挥起润滑的作用来:“大家都辛苦了。就去休息休息吧,正好要到午饭时间了。我去食堂招呼一下,今天多加几个菜,慰劳慰劳大家。”
“那好吧,吃完饭再睡个午觉——哎,也确实是累了呢。”曾日华一边撑着懒腰一边站起身。他本是个大咧咧的人,不会惦记事,一提吃饭睡觉便自怡然起来。
慕剑云倒是还想说些什么的样子,不过末了她还是微微摇摇头,跟在曾日华身后一块出去了。
柳松则起身走到罗飞身边,把杜明qiáng写的那篇稿件递了过去:“罗队,你抽空瞄一眼这篇稿子吧,看看能不能发?”
“赫,这家伙笔倒挺快。”罗飞一看到那稿子的长度就忍不住叹了一句,然后他把稿件接在手中,却见标题写的是:恐怖杀手再度出击,血腥屠戮却失公允。
从标题的基调来看,的确是站在Eumenides的对面在质疑他的杀戮行为。罗飞比较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开始细细阅读报道的具体内容。
文章的结构别具匠心,没有直接切入发生在昨夜的那场凶杀案,而是从蒙方亮的早年经历开始着笔。从文中的描述可知,蒙方亮在龙宇集团创立初期曾是邓骅手下最得力的gān将,而当时在省城尚未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为应付来自各方的威胁和挑战,蒙方亮手上多少便沾了些血腥。后来因为一起故意伤害案,蒙方亮被捕,并且被判处了无期徒刑。
这段文字写得风声水起,紧张跌宕,颇像是一部浓缩版的江湖风云小说,料想定能牢牢的吸引住读者的眼球。而到了蒙方亮入狱之后,便又笔锋一转,开始着力刻画起人物的内心转变。在杜明qiáng的笔下,蒙方亮获刑之后便幡然悔悟,对自己曾经犯下的血腥罪行痛恨不已,同时他也积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赎罪之心,在狱中不仅积极接受改造,而且多次立功,最终在服刑十年后提前获得假释,有了重新做人的机会。
如果说狱中这段像是一个苦难者的艰难自赎,那么接下来的描写便充满了温馨与幸福的意味。蒙方亮出狱后,与离别多年的家人团聚,妻子贤惠,女儿乖巧,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令读者也禁不住为他们感到欣喜。而蒙方亮则彻底摒弃了以前的黑暗生活,他甚至皈依了天主教,时常用自己的经历来教育误入歧途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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