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来。”严立有些不在乎似的,“我们还怕他了?”
“这次不是小事。”阿华把嗓子压得yīn森森的,“对方是想要吃掉我们。”
严立的眼角抽动了一下,脸色也沉了下来。经营夜总会这样的场所,平日里小打小闹多得很,严立早就习以为常。这个帮那个派也好,打来打去也就是这点事,最后多半是双方大哥出面谈判,势力弱的赔点钱,息事宁人。所以他一开始听说孔德森的人要来也并不在意。可现在阿华说得明白,对方这次可是要玩大的,牵涉到两股势力间的火拼。严立在十年前曾经参与过这样的火拼,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双方都会有死伤,也免不了有人坐牢挨枪子,而失败一方的势力则会被彻底清除,弟兄们的境遇从此落魄悲惨。
片刻的沉默之后,严立眯着眼睛说道:“那我得去准备准备了。你别看下面人多,能派上用的也就三四十个,真要gān起来,恐怕还得整点家伙!”
阿华却摇摇头:“不,你们千万别动手。”
严立眨眨眼睛,不明白阿华的意思。
“我们在自己的场子里,行事一定要非常谨慎。你告诉你的人,把眼睛都擦亮点,看到有进场子的生客,就一个跟一个的盯着。但是记住一条:不管对方怎么挑事,你们都不要动手。”
严立咂了咂嘴:“这样也不是办法吧?对方既然过来了,我们再怎么忍气吞声,他们终究还是要动手的。”
阿华拍了拍严立的肩膀:“这个你们不用管,今天你们的任务就是要受欺负。”
严立gān咽了口唾沫,看起来非常不慡。
阿华并不理会他的qíng绪,继续往下说道:“就算对方动手了,你们也要至少忍受一分钟,同时在这一分钟的时间里,把其他无关的客人清出场——这个应该不难吧?”
严立撇撇嘴:“还用我们清?事qíng真的起来了,他们跑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阿华微微笑了笑,又道,“不过我要告诉你,有一些客人是不会走的,他们会和摄像头一起见证你们被欺rǔ的场景。等一分钟之后,对方的人会不小心误伤到他们,于是这些客人便会替你们出气。这时候你们可以上去拉拉偏架……”
严立的脑子略微一转便明白了这些“客人”的来历,他会意地笑了起来。
“打得差不多了,你就报警。那些‘客人’们肯定会在警察来之前跑得gāngān净净,但是那些来找事的家伙,一个也别放走,明白吗?”
“明白了。”不用阿华说得太细,严立已是心中通透,不过他还有些其他顾虑,于是又多问了一句,“华哥,你找来哪些‘客人’行不行啊,到时候可别压不住对方。”
“放心吧。”阿华看了看手表,“——他们应该一会就到,你先去把监控关了,别给警察落下口实。”
严立点点头,转身离开办公室,按照阿华的吩咐一一进行。他首先关闭了监控,然后给手下的服务生和保安开大会,jiāo待了既定的事宜。这边会议刚刚开完,却听见入口处门帘一撩,一个留着长发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男子看起来和严立差不多的年岁,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体型不壮但腰背挺直,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他的头发又长又卷,还天然带着些暗huáng的颜色,配着脸庞上那双外往凸起的眼睛,令人一看就印象深刻。
“豹头!”严立兴奋呼喊的同时抢上两步,和那男子来了个亲热的熊抱。
“好久没见,你小子又白了,活得挺滋润吧?”豹头在严立的背上拍了拍,紧跟着问了句:“华哥来了吗?”
“在屋里呢。”严立一边说,一边当先领路。此刻他的心彻底塌实下来了,也明白了阿华的信心所在:既然豹头到了现场,敢来搞事的人肯定讨不了好去。
从十年前开始,豹头就是邓骅麾下的头号打手。在省城黑道上,他多年来一直背负着“单挑无对手”的称号。而他的实力从发型上便可见一斑。
在黑道上充当打手的人一般都会剃个光头,这其实并不是在渲染武力,而是为了斗殴时的需要。在混乱的群殴中,最忌讳的就是被别人拽住了头发,那时候即使你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施展,难免被人打成个闷葫芦。但豹头却从不在意这个细节,他始终留着一头飘逸卷曲的长发,而且他的这头长发在十多年的生涯从未被别人抓住过。
豹头在打斗上的惊人实力使得他多年来一直是邓氏集团解决bào力问题时的首选悍将。严立曾经也是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但现在两人各司所长,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了。这次老朋友来到自己的地盘上,自然别有一番感慨。
不过现在并不是叙旧的时候,严立领着豹头急匆匆直往办公室而去。豹头显然也知道出事了,从露面开始神色就一直很郑重。
两人进屋之后,阿华把大致qíng况给豹头说了说,豹头一言不发地听完之后,对阿华道:“没问题,如果真有人敢上门闹事,我肯定让他们回不去。”
阿华放心地点点头,又问豹头:“你带来多少人?”
“二十八个,我没让他们进来,都是粗人。”
阿华“嗯”了一声,他想了一想,又吩咐严立:“你跟豹头一块去看看,不行的话给兄弟们置办几身衣服,有光头的带个发套,要不然太扎眼了。”
严立应了,和豹头一同往屋外走去,同时在心里暗暗佩服阿华想得周到。
等这一番安排完毕,天色已渐渐擦黑。眼看离夜总会营业的时间越来越近,各路人马都各就各位,在一片安静的气氛中等待着那场即将到来的风bào。
阿华、严立和豹头移步到了监控室中,他们将在这里掌控全局。
夜总会每天傍晚六点开始营业,到了五点四十左右,一个领班模样的年轻男子敲开了监控室的大门。小伙子先给几位大哥问了好,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严立:“严总,您出来一下。”
“我出去gān什么?”严立颇不耐烦地责备道,“这里没外人,有事直说。”
领班便如实汇报:“严总,场子里的小妹,今天一个都没来……”
严立皱起眉头:“搞什么呢?月灵来了没有?”
领班摇摇头:“也没来。”
这个月灵正是皇宫夜总会里带小妹的妈咪,这样的人虽然地位不高,但在场子里的作用却是举足轻重。听说她也美来,严立知道有些不对劲了,他转过头来,忧虑地看了阿华一眼。
阿华却不看他,眼睛只盯着那个领班,面无表qíng地问道:“给她们打电话了吗?”
“打了,没人接。”领班一脸无奈。
“别用你的电话打,从下面找个人打。”阿华点着手指说,见小伙子还在发楞,他只好把话补充明白,“这么大的场子,我就不信没有服务生和小妹搞姘头的!”
“赶紧去!”见手下人不开窍,严立显得有些恼火,加重语气道,“电话打不通,今天你给老子当小白脸陪客人!”
领班连忙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五六分钟后,他又急匆匆地赶回来:“华哥、严总,打听到了……”
“快说!”严立催促着。
“月灵被另外一个场子挖过去了,所有的小妹也都跟着她走了。”
“哪个场子?”严立有些火大。
“是个新开的场子,靠近南城了,叫什么广寒宫。”
严立和阿华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雪亮:这一定是孔德森的手笔。他们猜到了孔德森会对皇宫夜总会下手,但没想到是以这么一种方式。对方没费一兵一卒,但局面却令阿华等人尴尬无比,因为一个没有小妹的夜总会,简直就像没有美酒的饭店一样无聊之极。
“妈的,挖墙角,这也太不地道了吧!”严立恨恨地骂起了脏话,然后他咬着牙道,“华哥,这事不能客气,打上门吧。是他们先坏了规矩,打起来也是我们在理。”
“上门去打……”阿华沉吟着,“只怕对方早有准备了。”
“反正豹头都过来了,还怕什么!我把手下的弟兄也组织组织。今天不开张,把这帮贱人抢回来再说。”
阿华紧张地思考了一会,转过头征询豹头的意见:“你觉得呢?”
豹头却没有说话,神色有些尴尬似的。
“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阿华帮他宽了宽心,“如果你觉得没把握,我们就先稳一稳。”
豹头又沉默了一会,这才开口道:“华哥,你今天喊我过来,只是说帮阿立看场子的,事先可没说要去外面打。而且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太清楚……”
严立一听这话就有些急了:“别人都已经骑在我们头上撒尿了,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阿华对豹头的话也有些诧异,他摇摇手,示意严立不要着急,然后看着豹头道:“豹头,我们有多少年的jiāoqíng了?”
“十一年。”豹头不假思索地答道,看来这个数字在他心里记得非常清楚。
“那还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阿华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事?”
豹头想想也敷衍不过去,便说道:“我知道广寒宫,那是龙哥新开的场子。”
“龙哥的场子?”严立一下子愣住了,他还不知道这里面的复杂关系。
阿华也略略有些意外,不过这其中的奥妙对他来说并不难解。随后他用两句简洁的话语把目前的形势又总结了一遍:“看来龙哥已经和孔德森勾搭在一起了,而孔德森的目标就是要吃掉我们。”
“我靠!”严立愤愤然啐了一口,不知是在唾骂龙哥还是在感慨局势的严峻。
既然已经开了口,豹头就不再遮遮掩掩的:“龙哥昨天来和我聊过。他说孔德森只是想和我们合作,合作大家都好,没必要打个你死我活。”
“合作,合作个屁!这不就是要咱们兄弟给那个姓孔的去当王八吗?”严立不可理喻地瞪着豹头,“你这脑子是咋地了?连这事都看不清楚?”
阿华却知道豹头未必是看不清楚,他眯起眼睛看着豹头,最后突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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