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杜明qiáng仍然在看着对方,而他探询的语气显然是希望对方给些更加详细的信息。
阿华便扫了杜明qiáng一眼,继续说道:“我联系了最好的医生,出国的手续也办妥了,下周就可以出发。那边的医院提供全程贵宾式服务,从接机到入院手术都有专门的护理人员负责,我还特别要求配备一名中文翻译。”
杜明qiáng脸上露出笑容,赞了句:“很好。”不过他并没有说“谢谢”一类的客套话,因为他们之间只是在完成一场jiāo易。
阿华自然也很清楚这里头的gān系,所以在得到对方的赞许之后他只是淡淡地反问了一句:“现在我们之间两清了吧?”
杜明qiáng回答:“是的”。随即他再次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而这一次的目光中包含着一种灼人的锐利感觉。
“所以我们之间该处理另外一些事qíng了。”阿华一字一句地森然说道。
杜明qiáng当然知道“另外一些事qíng”指的是什么:他杀死了邓骅,对方无论如何都是要找自己报仇的。不过他对此并不反感,他甚至很欣赏阿华的忠诚,所以才会把郑佳托付给对方——事实证明这是个正确的选择。此刻面对着阿华愤怒的目光,杜明qiáng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你有这个权利,我会等着你。”
阿华也点点头,两人之间便用如此简单的对话完成了一场生死之约。然后阿华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光碟放在桌面上,告诉杜明qiáng说:“这是她托我带给你的。”
杜明qiáng的心“砰”地剧跳了一下,他眯起眼睛敏感地反问道:“她知道我在这里?”
阿华注意到杜明qiáng的qíng绪变化,并且立刻判断出对方在担心什么。他的嘴角挑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同时如实告知对方说:“她并不知道你的qíng况,她还在期待着视力恢复之后与你相见。”
杜明qiáng松了口气,他把那张光碟抓在手里,轻轻地抚摩着。
“你给他什么东西?”押送杜明qiáng的管教一直在探访室门口监视着室内的动静,见到这两人在传递物品,他便走上前喝问了一句。
杜明qiáng连忙陪着笑:“只是一张光碟。”
“我们得先审查一下碟片内容,这是监狱的制度,请你理解。”管教一边说一边冲杜明qiáng伸出手。
杜明qiáng无奈地撇撇嘴,将那张光碟jiāo到了管教的手中。
阿华已经完成了此行的使命,见管教正好进来了,他便礼节xing地打了个招呼,然后不再搭理杜明qiáng,自顾自起身离去。
杜明qiáng看着阿华走远,他主动把双手伸出来,摆出配合管教带手铐的顺从态度。
管教却笑了:“急什么?你的探视时间还没到。”
监狱规定的探视时间是每次半个小时,一般探视双方都会觉得这时间短得转瞬而逝,像阿华这样不到五分钟就起身离去的qíng况实在少见。
杜明qiáng有些无奈,他看着管教苦笑道:“那您是什么意思?我一定要在这里呆够时间吗?”
“还有人等着见你呢。”管教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背着手走出了探访室,不一会儿一个身着便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他和管教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进屋坐在了杜明qiáng的对面。
杜明qiáng看着对方笑了笑,那个人是他的老朋友了,他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和阿华前后脚到来。
“罗警官,你好。”杜明qiáng甚至主动和对方打了个招呼——那人正是省城刑警队的队长罗飞,也是亲手将自己送入这个监狱的人。
罗飞看起来却不像杜明qiáng那么热qíng,他首先向对方申明道:“我并不是专程来找你的。”
“哦?”杜明qiáng很快就想明白了,“那你是跟着阿华过来的?”
罗飞点点头:“我已经跟了他好几天了。”
“他又犯什么事了?”杜明qiáng挑起眉头,显得绕有兴趣似的。
“帮派争斗。”罗飞简略地概括了一句。
“有人想趁势吃掉龙宇集团?”杜明qiáng猜测道。
罗飞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杜明qiáng便又摇头轻叹:“胃口也太大了些,搞不好会把自己噎死的。”
罗飞看着杜明qiáng认真地说道:“市内最近已经发生了好几起摩擦,如果不控制的话,恐怕还要出大事。”
杜明qiáng翻了翻眼皮看着天花板,他虽然身在大狱,但罗飞提供的信息已足够他展开一些思考。片刻之后他对刑警队长说道:“阿华肯定知道你在盯他。即便有什么动作,他不会给你留下证据的。”
罗飞倒也不否认,他苦笑了一下说:“是的,这么盯下去很难有实质xing的突破,而且我们的人也耗不起——所以我只是想先摸清他的关系网,作些有针对xing的防范。”
“嗯,暂时也只能这样——”杜明qiáng点了点头,忽然又看着罗飞问道,“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对方既然主动问到,罗飞便不再兜什么圈子,直入主题说:“为了那卷录音带。”
杜明qiáng心知肚明:那是一卷极为重要的录音带!当初他为了弄清楚生父死亡的真相,不惜以身涉险潜入到四一八专案组内部,并且对警方的动态展开了监听。其间却又横生波折:阿华为了除去野心膨胀的林恒gān和蒙方亮,假借Eumenides之名策划了一场谋杀。这场谋杀虽然cao作得天衣无fèng,但前期密谋的过程却被韩灏偷录了下来。后来韩灏也被设计身亡,不过他设法把那卷录音带寄给了蒙方亮的家属,以此行为作为对阿华的反扑。警方接到报案立刻去蒙方亮家中提取这卷录音带,只是这信息却被杜明qiáng监听到,后者抢先一步夺走了录音带,令警方无功而返。而那卷录音带正是制裁阿华的最有力的证据!
见到罗飞提起了这个话茬,杜明qiáng便闭起眼睛微笑不语。这是一个敏感话题,在没有把握的qíng况下他不便说太多,否则很有可能把自己也绕进去。
罗飞知道杜明qiáng的心思。对方不说话,他就主动攻击对方的要害:“我知道抢走录音带的那个人就是你。”
杜明qiáng睁开眼睛,用无辜的语气说道:“对这件事qíng,我可从没承认过什么。”
“是的,你没承认过,你如果一口咬定不知qíng,那我也没什么办法。”罗飞摊开手做了个无奈的表示,然后又继续说道,“不过我以前一直都很奇怪:在这件事上你为什么要帮阿华?你们俩人的关系,应该是你死我活的状态才对。直到这几天我才知道了其中的答案。”
杜明qiáng仍旧只看着对方不说话。
“你把郑佳托付给了阿华,对吗?而你的筹码就是那卷录音带,你以此为jiāo换条件?”
杜明qiáng笑了笑。既然罗飞已经跟了阿华好几天,那么有些事qíng肯定是瞒不过对方的。他斟酌了一会后反问道:“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的。你直接说吧,你现在想gān什么?”
“我也可以和你jiāo换,同样的条件。”罗飞把身体往前探了探,想凸显出自己的诚意,“我会帮你照顾那个女孩。”
杜明qiáng不置可否。罗飞则继续劝说道:“阿华的确是个很尽责的人,他给那个女孩安排的一些事qíng可能是我无法做到的。但你想过没有,阿华随时有可能被仇家杀死,或者被警察抓住,到时候那个女孩该怎么办?你应该找一个更长远、更稳妥的人来照顾她吧。”
杜明qiáng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最长远、最稳妥的人,只有我自己。”
罗飞一愣,随即苦笑着摇摇头。他原本对这次谈话的结果颇具信心,可对方这句话一说却把他的期望一下子浇灭了。而且他清楚地看到两人间的思路差异出现在哪里。
罗飞jiāo谈的出发点在于:杜明qiáng自己再也无法照顾那个女孩。罗飞认为这个假设是合理的,因为他已经把杜明qiáng送进了监狱里。可杜明qiáng显然并不承认这次失败,他相信自己仍然能够回到自由的世界,成为那个女孩身旁最稳妥的伴侣。
这样的思路分歧根本没有调和的可能。
无奈之下,罗飞只好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去说服对方。
“其实把录音带jiāo给警方对你是有利的。你知道阿华不会放过你,而你又在监狱中,你怎么和他对抗?”
“我和阿华之间是我们俩人的事qíng,我并不需要警察的保护。”杜明qiáng先是淡淡的拒绝了对方的好意,然后又用滴水不漏的严谨辞令说道,“至于你说的那卷录音带,即使真的曾在我手中,我也不会和阿华jiāo易的同时还留下一个副本——这不是我行事的风格。”
对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罗飞知道已无回旋的余地。他默叹了一声,起身离去。不过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回头说道:“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随时让管教转告我。”
杜明qiáng没有再接对方的话茬。
“不要在任何时候因为别人的劝说而改变自己既定的计划。”这是老师给过他的教导,多年来他一直谨记在心头。
罗飞离开之后,在门外等待的管教又进了屋。此刻半小时的探视时间已到,管教给杜明qiáng带上手铐,准备押送他回到四监区。两人走出探访室所在的大楼时,却见另一个管教正押着杭文治在大楼门口等待着。
“你来了啊?等多久了?”杜明qiáng看着杭文治打了个招呼。
“没多久。”杭文治咧嘴憨憨地一笑,然后问道,“刚才来探视你的人是刑警队的罗队长?”
杜明qiáng回答说:“算是吧——你看见他了?”
“嗯,刚刚从这里走出去的。”杭文治所处的位置可以看见探访室的大门,他一定是先看到罗飞离开,然后又看到杜明qiáng被押送出来,所以做出了上述的判断。
“你也是被罗飞抓进来的?”杜明qiáng猜测道,除了这个原因他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让杭文治认识罗飞。
杭文治尴尬地点点头。而这时押送他的管教在他身边催促道:“行了,瞎聊什么呢,还不赶紧进去!”
杭文治便不敢多说,唯唯诺诺地跟着那管教走了。杜明qiáng也不再停留,跟着押送自己的管教一路往回走。到了四监区之后,却见犯人们仍然在小广场上放风活动。
这广场是在监舍大楼东面用三面砖墙围出来的,面积大概有七八百个平米。广场中心有个简陋的篮球场,一堆犯人正聚在上面闹哄哄地追抢着一只破败不堪的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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